屋内的陈设布置得挺和谐,既简洁干净,又给人以舒适感,与主人的身份很协调。这些都要得益于鲍里斯老师新近雇用的那个佣人,她叫安娜,四十几岁的样子,整个名字也是很长一串,全部喊出来如同唱一首歌,学生们都记不住,也懒得记。
安娜身材魁梧高大,长相一般,稀疏的黄头发,看上去像一堆枯干的蒿草。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红的小血点,乍看上去以为是患了皮肤过敏症。她手臂上长满了细细的黄汗毛,臀部健硕肥大,一件不大合身的黑色套裙像块围布挂在腰间,脚上套着一双样子粗笨的红色靴子。但她做起家务来既勤快手脚又麻利。她平时话语不多,眼里特别有活,对来家里做客的学生们总是客客气气的。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学生们不难看出,她是把学生们当成她自己的孩子。
鲍里斯老师原先在高加索有一个美满的家,有妻子和三个孩子。据说,他的亲人前些年在连绵不息的战火中死了,仅他一人幸存。为逃避战火,他孤身来到了莫斯科,应聘到伏尔加航天工程学院教授计算机编程学。
顾思远到莫斯科留学的第一天,鲍里斯就任他们这个班的指导老师。无论在家里还是课堂上,鲍里斯老师很少对学生们谈及政治。特别是那些有关战争的敏感话题,即便是偶尔提及,立场也总是站在俄罗斯政府这方。直到很久以后,顾思远才听同学们说,鲍里斯老师的家人是被恐怖分子的炸弹炸死的。鲍里斯老师一家的悲惨遭遇,让顾思远和同学们十分同情,并对恐怖分子产生了无比的痛恨。
痛恨归痛恨,同情归同情,顾思远心想,这打起仗来子弹可不长眼睛,弄到身上钻几个窟窿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是那样,遭人耻笑不说,弄不好还惹上国际官司,顾思远从不干那些划不来的事情。治安局势不好时,他很少出门,就连学校广场上的毕业集会,节日里街道上的彩车大游行这样轰轰烈烈的活动,他也不敢去凑热闹,唯恐碰上那些不要命的恐怖分子,在人群里暗放炸弹。更担心那些身上捆绑着烈性炸药的人,寻找人群集聚的地方同归于尽。万一碰上,稀里糊涂地就去见了马克思,那就不划算了。班级里的同学经常调侃他是胆小鬼,恐怖片看多了,整天设想一些恐怖场景吓自己,甚至有些杞人忧天,恐惧、担心得一点儿道理没有。每当这个时候,顾思远只是斜着眼看着同学们,不争辩也不生气。他心想随你们说什么吧,反正不久就要毕业了,参加完毕业典礼立马就回中国去,一回到中国就安全了。
一想到不久就要回到阔别四年的中国东北老家,能吃到香喷喷的红烧肉炖薯粉,鲜嫩无比的滨江湖糖醋鲤鱼,地道正宗的满族乌拉炭火锅,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在这个时候,要格外注意安全,不可节外生枝。
叶夫根尼·罗蒙诺吉卡·米基尔是顾思远他们班的远程控制学导师,也是研究生导师,莫斯科本地人,出生在俄罗斯三大著名航模专家之一的科学世家,在世界航模界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顾思远之所以不顾父亲的强烈阻挠选择来莫斯科留学,基于两个因素,其一是俄罗斯的航空航模在世界上处于领先位置,他酷爱航模运动,拜叶夫根尼为导师是他的梦想,能成为叶夫根尼的学生是许多航模爱好者的荣誉。其二他想了解这个既让父亲思念牵挂,又给父亲留下无尽烦恼的国度,探秘四十年前父亲还有兰妈在苏联留学时的故事。不过,这个原因他对谁也没有说起过。高中毕业那年,为了实现自己的航模梦想,顾思远不顾父亲的强烈阻挠,放弃了考取中国航天科技大学,放弃了去澳大利亚悉尼科技大学学习的机会,执意一个人跑到伏尔加航天工程学院来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