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那天，宫里的人们要互相送礼。端午节的前一天，宫中就已张灯结彩，美丽非凡了，我们还得帮皇后做些事情，就这样忙了一整夜。初三那天，我们把礼物都装到了黄盒子里，再一起拿到庭院里。皇后的礼物是她亲手缝制的：十双鞋子、绣花手巾、各种荷包，图案、花色都非常美丽，皇妃送给太后的礼物也大抵是这些，宫眷们的礼物就各不相同了。节日前，我们可以请假出去买礼物，当然，一起出去是不行的，不然太后就没有人伺候了。看别人买回来的礼物是很开心的事，大家都很激动，总是互相比较着，问来问去。我们母女三人自然不需要请假出门，因为我们早早地把礼物都准备好了。我们很早就写信到巴黎，为太后订购了最美丽的巴黎衣料，法国最时兴的全套家具，还有各种扇子、香水、香脂、肥皂和数不清的法国化妆品……那些都是太后喜欢的，这些时日的相处，我们已经很清楚太后的脾性了。宫女、太监自然也尽了全力为太后准备自己认为最好的礼物。太后会看过每样礼物，如果她觉得礼物特别差，她还要看看是什么人送的。一般来说，太后最后总要挑出她最喜欢的那几件，其他的就收起来，她也不会再看这些礼物了。太后每天都要做新衣服，所以她特别喜欢法国衣料，她还喜欢肥皂和香脂，这些能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年轻。太后自然很喜欢我们的礼物，她夸我们聪明，能知道她想要这些又可爱又美丽的东西，太后也盛赞了太监和宫女们的礼物，这样，所有的人都在五月初三那天觉得很开心。

五月初四那天，太后开始赏赐各级王公、官员、王妃、宫女和太监。太后总是能记住什么人送了什么礼物给她，而她的赏赐便按别人送礼的厚薄而定了。那天，我们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把太后要赏赐的人的姓名在黄纸上一一列出。一位王妃送来的礼物非常不好，太后就生气了起来：

“把这个东西留在这儿，我倒要仔细看看。”这份礼物是衣料和搭配衣料的滚边，量过衣料和滚边的长度后，我们发现，滚边长短不一也就罢了，滚边都没有一条够滚一件衣服的，料子的质地也不怎么好。太后说：

“你们看看，这也算得上是礼物！其实我都明白，这些东西也是别人送她们的，她们倒是明白不可以不送礼物给我，但她们已经挑走了那些好的，拿剩下的那些都没人要的来送我。她们居然这样怠慢我！或者她们可能觉得反正我收到的礼物那么多，谁还会在意这个呢？她们错了！我最先注意那些最不好的礼物，而且记忆深刻。实际上，我还记得别人送我的每一件东西，我可以从别人送我的礼物看出谁真心要我快乐，谁敷衍了事！我也会照样回敬他们。”赐给每个宫眷的都是几百两银子和一件绣花衣，皇后和皇妃也是如此，而赏给我们母女的则和其他宫眷有些不一样，我们每人两件绣花衣服，几套便装，短袄、背心、鞋子和花。太后没有给我们赏银两的原因是她觉得我们的衣服太少，所以应该多给我们一些现成的衣服。妹妹戴一副嵌宝石的珍珠耳环，我的金耳环则相当普通，为此太后还特意多赏了我一副很漂亮的耳环。太后对我母亲说：

“裕太太，我觉得你有点偏心眼啊，容龄的耳环那么漂亮，德龄的却那么普通。”当时我正站在太后的椅背后。母亲还没回太后话，太后就扭过身对我说：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送你一对很漂亮的耳环。”母亲这才能接上话，她告诉太后是因为我不喜欢戴很沉的耳环。太后笑着说：

“没关系，现在德龄已经是我的人了，她要什么东西，我就会赏她，以后，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了。”说句实话，太后赏的耳环真的很沉，不过太后对我说，天天戴着就慢慢习惯了。我试着戴了几天，果然也就不觉得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