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遭世界,我们看到了困惑、痛苦以及冲突的欲望。意识到这种世界性的混乱,大多数深思而热切的人们——不是指那些以制造信仰为消遣的人,而是真正心怀关切的人——自然就会看到思考行动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行动有群体行动和个体行动;群体行动已变得抽象,方便了个体的逃避。以为这些层出不穷的混乱、不幸和灾难,能够被群体行动神奇地转变或导入秩序,在这样的想法下,个体就变得不负责任了。群体显然是个虚构的存在,群体就是你和我。正因为你我不了解真实的行动,才会去投靠抽象的所谓群体大众——并因而在行动中变得不负责任。为了在行动中实现革新,我们不是指望一位领袖,就是指望一种组织化的集体行动,也就是一种群体行动。当我们指望一位领袖来带领行动时,一定会选择一个我们认为会帮助我们超越自身问题、自身痛苦的人。然而,因为我们是困惑的,选出的领袖本身自然也是困惑的。我们不会选一位跟我们不一样的领袖,我们做不到。我们只能选出一位跟我们同样困惑的领袖,因此,这样的领袖,这样的导师以及所谓的灵性古鲁们,必然会把我们带向更深的困惑、更大的不幸。因为我们所选择的必然是出自我们自身的困惑,当我们追随一位领袖,我们不过是在追随自身困惑的自我投射。因此,这样的行动,虽然它可能很快就会有结果,但必然会导致更严重的灾难。
所以我们看到,群体行动——虽然在某些情况下是有价值的——必然会导致灾难、混乱,造成个体的不负责任,追随领袖也必然会加剧混乱。然而我们必须生活。生活,即行动;存在,即进入关系。关系之外,不存在行动,我们无法孤立生活,孤立是不可能的。所以,要了解那种不制造进一步痛苦和混乱的行动,就必须先了解我们自己,了解我们自身所有的矛盾,了解所有互相冲突的部分、不断交战的方方面面。如果不了解自己,行动就必然会导致进一步的冲突和痛苦。
所以问题是,要在了解的基础上行动,那份了解只有通过自我认识才能形成。毕竟,世界是我自身的投射。我怎样,世界就怎样;世界与我无二无别,世界不是与我对立的东西。我与世界不是两个不同的实体。社会就是我自己;并不存在两个不同的进程。世界是我自身的延展,要了解世界,必须了解我自己。个体与群体、社会并不是对立的,因为社会即个体。社会就是你我他之间的关系。只有当个体变得不负责任时,个体和社会才是对立的。所以,我们的问题是重大的。每个国家,每个人,每个团体,面临着一个严重的危机。我们,你和我,跟这个危机是什么关系,我们该如何行动?要实现转变,我们要从何处开始?我说过,如果我们指望群体,就不会有出路,因为群体意味着领袖,而且群体总是会被政客、牧师和专家剥削。因为你和我组成了群体,我们就必须对自身的行动负起责任,也就是说,必须了解我们自己的本性,必须了解我们自己。要了解我们自己就不能退隐世界,因为退隐意味着孤立,而我们无法在孤立中生活。所以,必须要了解关系中的行动,那份了解取决于对我们自身的自觉,觉察内心所有冲突和矛盾的本性。我认为,构想一个平静的状态、一个我们可以依赖的状态是不聪明的。只有了解自身的本性,不再预设一个不甚明了的状态,我们才可能有平静和安宁。平静的状态也许是可能的,但只是设想它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