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郁行之说的明日回相府,在宁千凝的一再挽留下,一直推到了三日之后。
西辞的身体真的开始日渐好转起来,持盈惊喜之余,却也常常看到他一人披了外衣执笔在案前踌躇,待得持盈走近,总能看到空白的一张纸,笔尖墨汁滴滴洒在桌边,以及彼此之间长久的静默。
不知为何,自此之后,西辞总在不动声色地用他的沉默来应对持盈的关切照顾。也正是如此,西辞的态度让持盈的内心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她一直想要与西辞好好谈一谈,奈何每次都被西辞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又或是郁行之、苏杭在场,可当她真正有机会与西辞相谈的时候,却是郁浅携了圣旨前来的那一刻。
持盈跪下接旨,口中诺诺应承,可从心底里觉得这样的皇族是那般地可笑。
那年郁陵只因一个出生八字就逐她出宫,而今却为拉拢和番而召她回宫。
兄弟彼此暗算,子女只是工具。
龙凤耶?狼狈耶?不过是场自导自演的闹剧而已。
握着烫手的圣旨回房,持盈仍在失神之间,却不妨听得一声,“阿盈。”
她抬头,见西辞靠在廊柱上,一双黑眸望过来,唇角噙了浅淡笑意,道:“几时启程?”
持盈撑起脸上的笑颜,静静看他,“今日。”
“嗯。”西辞微一颔首,笑道,“阿盈,我来给你作幅画可好?”
持盈的目色柔软下来,浅浅笑道:“不用了,你身体才好,别又累着。”
青衫似水的少年蓦然轻笑,声如珠玉,端的是清越动人,眉眼舒展开来,好似渐渐盛开的白莲,清静安顺,给了持盈久违的熟悉之感。
西辞侧首看她,眉清目润,轻风拂过耳旁,撩起几缕发丝。他忽地绽开笑容来,只道:“回宫后,自个儿要当心。”
“我知道。”持盈一低首,眼眶渐红。
西辞再无多话,细碎的脚步声一响,他抬步便要离开。
持盈蓦然回首,“西辞。”
西辞侧身一笑,“嗯?”目光到处,只能见到紫衣翩跹的清冷少女立在廊下,深碧眼眸清辉如水,脉脉轻动。
两年前消瘦孤独的孩子,已经长成了这样风华滟滟的少女,会笑脸迎人,也会逢场作戏,偶尔也会露出小兽一样的利爪伤人。
西辞等了半晌也不见持盈说话,轻轻一挑眉,“怎么了?”
一眨眼的距离,他已接了持盈满怀,她跑过来揽住他的腰,将耳侧贴在他的心口,巧笑道:“西辞,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欠了谁的人情把我送回宫去,但是你给我记住,这份债是我欠他们的,是你欠我的,可不要赖。”
西辞沉默良久,终是喟叹一声,拍着她的头,无奈道:“阿盈,你怎的这般胡闹。”
持盈却豁然而笑,“你别想撇开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