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后我就搬进新居。买床和家具又花了我一笔钱,除了两万块的保底救命钱,我还跟银行签订了二十年偿清的贷款。一笔巨额债务。
比起第一套老住宅区的老房子,新居几乎算得上新房。面积多出十来个平方,地段偏远了一些。就为这点变化,我甚至背了债,值得吗?在新公司上班第一月领到薪水后去银行还贷时,我感到一种今生今世从未有过的充实感。我有一个家,一个由我亲手建立逐步完善的家。
经过部分的房屋装修,选购家具时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新的旧的随便拼凑,而是精挑细选,好像要用上一辈子的架势。
第一套房子也给我家的感觉,但因为没花我赚的一分钱,我心里常常觉得那是父母和颜阿姨帮我造的一个家。至于我,我满怀感激,如此而已。现在,经过一卖一买,也就是当下流行的说法,房产投资,我的固定资产增值,增值部分来源于我。
我用干发帽裹住头发,进厨房烧开水。等待水开的时间里,我打开衣柜,想给自己选套漂亮的衣服。
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
现在是清晨七点过十分,齐轩应该已经醒来。他会发现我已离去。当他去卫生间时,他会看到我的毛巾牙刷和洗面乳消失踪影。当他拉开简易衣橱的拉链,他会看到我的紫色蕾丝睡裙不翼而飞——那是我和他在一起后专门去内衣专柜买的性感睡裙,只穿过一次就挂进衣橱里。在他那儿的大多数时间里,我们裸身相向,任何衣服都显得多余。
当他发现这一切,他会第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或发短信,他会焦虑地自责睡得像猪一样沉,他会担忧地问我究竟怎么了。
我匆匆取了一条印花连衣裙和一件白色小西服,打开皮包取出手机。
是一条垃圾短信。
我愤然删除,同时觉察出内心深处有一股不安的暗流正在形成。齐轩不喜欢发短信,要么网聊,要么电话。刚刚离开他几个小时,我就乱了阵脚。
手机提示还有一条未读短信,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和一条显然是转发的中秋节祝福,没有落款。估计是谁输错了号码。
我索性点了全部删除。短信箱里干干净净,像这个洗漱一新的早晨。
整个上午我都心神不宁。临近午休时,齐轩的QQ头像亮了。他说新同事已经到了,晚上他要请他们在外面吃饭。我回复了一个笑脸,他又说明天我们也不能见面了。
我踌躇着要不要邀请齐轩去我家,但他随即发来的消息阻止了我的邀请。
“先去开会,回头再聊。”
午休时开会?我有些纳闷。齐轩甚至没问一句今早我何时离开他家。忽然之间我委屈万分,拨通他的电话,几声铃响后,我听到齐轩的声音。
“你好!”他压抑的声量和公事公办的语气,明显是周围有人不便多谈的意思。
“屋子收拾过了吗?”我温柔地问道。
“是的。我在开会。”
“好,再见。”
收线后我心乱如麻。这是跟齐轩恋爱以后没有过的事。我怀疑他没有开会,我怀疑他故意冷落我。有什么明显的征兆吗?就因为昨晚不成功的性爱,因为在QQ上他没有首先关心抚慰我,因为在电话里齐轩语气淡漠,如同对一个陌生人?
更糟糕的是,我不知这些原因是出自我一贯的敏感多疑,还是我得了陷入恋爱中的女人的常见病。
恋爱中的女人有时会疯癫、迷茫、喜怒无常、行为乖张,如醉鬼,如高烧病人,如精神病患者。我不向往这样的爱情。
颜阿姨说过:爱情不是女人的唯一,爱情注定会随风而逝。
颜阿姨又说:可是,爱情仍是最美好的东西。
我发了一会儿呆,又胡乱浏览了一阵子网页,还是决定去四楼的大厦食堂吃顿午饭。
偌大的食堂里只有几个人。油腻腻的地面,油腻腻的餐桌,在这里吃饭,总让我担心衣服上会沾染油污。然而这座食堂闻名遐迩,连本市著名的周刊也将其列为最受写字楼白领欢迎的食堂之一。那篇文章也提及过环境的油腻,但以一句“瑕不掩瑜”一笔带过,重点赞美了它所提供的早餐物美价廉,午餐惠而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