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轩第二天就被派到北京协助一个项目,听上去事情紧急而重要,他至少要去一个礼拜。告别的电话依依不舍,他让我自己保重,我叮嘱他注意饮食冷暖。
我先挂了电话。
齐轩不是黏糊的人,这一次,小别几天,他却像有千言万语要跟我交代。这个人,矫情起来也够来劲的。我也一样矫情。昨天还忧心忡忡,只因他态度稍嫌冷淡。今天又嗔怪他啰嗦。
恋爱中的人,多少有些病态。
下班后我在公司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同事们都快走光了,我才收拾东西离开。
此刻齐轩还没离开上海,但已收拾好行李,与同事在公司附近的饭店里吃过晚餐,即将赶往火车站。
若是新室友没来,若是没有出差任务,今晚我和齐轩又会在一起。我们喜欢在他住所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解决晚餐,叫上两三个菜,再来瓶啤酒。小饭店做的是家常菜,味道还行,但味精加得太多。
有时我们换换胃口,多过一条横马路去另一家小馆子东北水饺店。我点过各式馅儿的水饺,但从没点过韭菜鸡蛋馅儿的,不是我不吃这个,而是害怕韭菜的气味破坏我们之间的气氛。
齐轩只看到事情的表象,他以为我不吃韭菜,并以此类推,不吃一切气味冲鼻的食物,包括洋葱。
齐轩只点大白菜猪肉水饺,配一碗小米粥,有时还会叫上一盘东北凉拌菜。
齐轩常说我食量偏小,劝我不必节食,即便再胖上两圈,也无损我的美丽。对于此类说辞,我是绝不会听从的。
我的卫生间里常年放着电子称。沐浴之前,我总要站上去称一下,九十六到九十九斤,体重就在这之间徘徊。
胖上两圈,大约胖二十斤。
试想一下,齐轩会爱一百二十斤的我吗?很难说。
那么,齐轩会爱上一百三四十斤的我吗?也许吧。前提是我们已结婚,我正怀着他的孩子。
那么,齐轩会爱上一百五十斤的我吗?
一个身高一百六十二公分体重一百五十斤的女人,男人会忽略她的性别。
体重计指向五十公斤,这是一个临界点。恐慌感划过心头,这些天来,我太放纵自己。
也许今晚我就要开始新一轮减肥,开始节食。
冰箱里没什么菜,只有鸡蛋和黄瓜。半箱方便面搁在厨房一角。煮方便面最简单,切点儿黄瓜丝,再打个蛋在里面,味道不会差。但现在,方便面也会妨碍我减肥。
我洗了两根黄瓜,切成条块状。考虑蘸沙拉酱还是甜面酱,当我看到冰箱里还有一管子芥末酱时,立刻挤了一点儿在味碟里,再加上生抽酱油,用黄瓜蘸着,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刺激味蕾的食物、调味品,我总是难以抗拒。想象中,它们可以燃烧脂肪。
节食是最简单的减肥方式。有时候我希望能与人分享我那成功的减肥之路,不过,肥胖的身躯是我不忍回顾的,它会使我感到羞耻,又让我回忆太多不愉快的过去。所以,说到底,还是隐瞒这一切,假装我从来就不曾是个胖子吧。
我总觉得,那些从我身上甩掉的脂肪并没有真正离开我,它们躲在某个角落窥视着我,随时会卷土重来。它们是我的老朋友,也是罪证。
肥胖本身就是一宗罪行。种种经历都向我印证了这一点。
齐轩不在,我的时间变得充裕起来。新到的面包机和大功率烤箱为我提供了一个现成的消遣方式。
如何做老面包?我可以再做试验。
颜阿姨曾亲口告诉我制作老式面包的流程。可是记忆那么遥远,我已经不记得她说过的那些繁琐而专业的术语。然而,当我在网上翻查关于老式面包的各种帖子,再把这些帖子汇总,变成我的制作指南时,记忆复活了。颜阿姨复活了。
我仿佛又闻到了“许愿树”咖啡馆后面那间面包房里飘出来的芬芳,看到颜阿姨高胖的身躯,听到她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关于如何制作老面包的声音。
怎样做老式面包?
首先,老式面包采用的是两次发酵法,也就是说需要先制作酵头,再把酵头和面团混合在一起二度发酵。
酵头的做法并不难:面包粉210克,标准面粉90克,白砂糖20克,酵母粉6克,水240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