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又有点黯然,温智杰看我情绪又不太高,安慰说:“你放心,虽然没有电话,这几天也还有余震,但这条路我走过一次,我们现在的方位离我来时的安置点不远,再说地震发生以后,沿途肯定有很多搜救队的。”
我淡淡一笑,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我对你来说可能是个累赘……”
温智杰刚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听了这话猛地把锅往地上一顿,冲口大声说:“你这是什么话,我要觉得你是个累赘,当初就不会把你扛下来了。”
我吓了一跳,望向他时看他脸色都有点阴沉下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他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温智杰沉着脸不再说话,我被他这么一吼,也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又沉闷起来。
良久,温智杰弯腰把锅拿起来,走到溪水边冲洗干净,又朝火堆里添了些树枝,才坐下来望着火堆出神。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低声说:“对不起,我情绪不太好。”
“不要紧,不要紧,是我说错话呛到你了。”我赶忙说。
温智杰叹了口气说:“这个话前几天我听过,是我的学生,一个叫小慧的很乖巧的女孩子,她被砸断了脊椎骨,我们抬着她行路,那天晚上,她也是这么对我说,她说:‘温老师,我不行了,带着我走,就是你们的累赘,把我放下吧……’”说到这里,他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说不下去了。
“那后来呢?”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幅画: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躺在担架上,气息奄奄,喃喃地对着温智杰说着什么。我哽咽着问,泪水夺眶而出。
温智杰慢慢抬起头,低沉地说:“不到天亮,她就去了,她是第一个死在我怀里的学生,随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都是伤势太重支持不下去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想,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我的学生有一个死掉的,我也绝不丢下任何一个能生还的伙伴。”
我心里很难受,很想大哭一场,却只能静静流泪,哭喊不出来。温智杰倒没像白天一样掉泪,只是不断地朝火堆里添着树枝,神情更加的萧索。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智杰长吐了一口气,对我说:“不过,除了这个自己跑出去找水的小虎子,其他学生现在都安全了,他们都盼望着我回去,所以我必须活着见到他们,你也是。”
“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不如这样,你和我说说你吧。”我擦干眼泪,心里的烦闷随着泪水流散了一些,觉得不那么难受了,便有心想调节一下气氛。
温智杰望了我一眼,脸上微微绽放出一丝笑容,他当然明白我意思,便换了个坐姿,沉吟了一下说:“也好,反正这会儿也做不了别的事,就摆摆龙门阵吧。”
“龙门阵……”我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冲壳子……哦,你也未必知道这个,就是随便瞎聊呗。”温智杰又轻轻笑笑,讲起他的故事来。
黑夜里,山风呼啸,四周一片寂静,篝火毕剥作响,驱离了一些深山夜晚的恐怖,而温智杰的故事,则完全吸引了我,让我更是忘记了周围的黑暗。
这位仁兄的经历倒也真是丰富,他在中国出生,十四岁时跟着父母定居海外,在英国念完硕士后回国发展,先后在好多公司供职,后来厌烦了都市的灯红酒绿,便辞职到处游玩儿,随后在这边支教了三个多月。
温智杰的故事告一段落,我有些唏嘘地说:“没想到你的人生这么精彩,可惜,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想起我的过去。”
温智杰笑笑说:“从小我父亲就告诉我,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我书是读够了,这次更算是历练了人生,也算对我父亲有个交代了。”
我莞尔一笑,问道:“那你觉得中国好,还是外国好。”
温智杰望着漆黑的夜空,想了半天才说:“我父亲原来在一家科研单位,就是受不了国内那种僵化的气氛才出的国,我那个时候还小,不懂很多事,大了以后处在国外,思维方式和做事的方法都和国内差得太多,有段时间,其实我挺讨厌回国的。”
“哦?”我有点意外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