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好像是我新官上任就封了食堂，不准大家吃饭似的。我很有被肖科长紧逼得无路可退的感觉。但我老有一份排遣不了的心理阴影，觉得首次与广大职工公开见面即宣布一个吃饭规章，俨然有新院长的施政要从“卡脖子”下手之嫌。但是老板的亲姐夫又岂能轻易得罪呢？怎么办？我犹豫顾忌的，把握不准这是肖部长的意见呢，还是他受了老板的私下授意，在考查我的管理能力？我摸不清底路，只好苦涩地反问他：你觉得这制度要怎么宣布好呢？

肖部长一脚跨进门内，反将我一军：“你是院长，这事你还问我？”

我道：“肖部长，你知道的我刚来。再说，你是后勤部长，食堂归你管，制度也得以你的意见为准啊。”

“那你就这样宣布：一是不准端饭进科室吃，这一点我昨天跟你说了的；二是打饭能吃多少打多少，不准浪费粮食；三是在水槽涮碗不要把饭菜倒进槽里，下水道经常堵；四是吃饭人太多，可分批来取饭。谁违反一次罚五块。先说这吧。”肖部长声音洪亮地对我说，倒是说得条条是道的。

这时老秦闻声走进来，问什么事情。我告诉他，肖部长在逼我今天中午宣布新吃饭制度呢。老秦暧昧一笑，不表态度地又闪身出了门。肖部长依然紧逼着我不肯放松，显然是不把我逼出去不放手的架势。未料他会来这一手。我仍举棋不定，但一念起站在面前的肖科长是卢院长的亲姐夫，我就只好说：“好吧，我去按你的意见宣布吧。”我很无奈，转而想治理医院从治理就餐开始，亦可亦无不可。

我偕同肖科长走出来，会议室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大家手头拿着饭盆饭盒筷子勺子的，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在发问怎么还不开餐？现场像因伙食问题在群体造反的情景。我不由地又一慌。但理智又提醒我这是本院长首次与大家公开见面，不能出丑。我轻咳一声镇定了一下情绪。

“大家听好，新来的蒋院长有重要制度要宣布。”肖部长升堂似的，高声地说。从这声音，我终于听出来了喝酒人的亢奋。

拥挤而显得杂乱的会议室与相边的餐厅，瞬时屏声静气，大伙表情怪异地看我这个新来的院长。

我清了清喉咙，便开腔说：“也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规度要宣布。我昨天到任上班，肖部长昨天中午和今天上午连续向我反映了问题，说开饭的秩序很不好，有些混乱，要我整肃。我今天就只好依照肖部长的意见，向大家宣布几点：一是，吃饭务必在餐厅就餐，不准带进科室吃；科室不时有病人要进来，闻着饭菜味不太好。二是……”我背出肖部长的四条，尽量把话说得文雅委婉一点。

“大家听到了？这是新来的蒋院长宣布的吃饭制度。大家从今天起就得按照蒋院长的意思办。”肖部长紧逼我的落腔，高声强调道。

然后，他手一挥对大家说“开餐。”就走进了厨房开窗供饭。

大家默无气息地排队打饭，有些打了饭就在餐厅选了座位，有的端了饭还习惯性地往门诊走，走了几步又返回餐厅和相连的会议室，坐下来吃饭。好像，刚才宣布的和餐制度还挺起作用的，居然使我感觉今后医院走向制度化运行的希望所在。在餐厅同大伙凑在一起用餐，室内氤氲着浓郁的饭菜气息，叫人呼吸有些压迫的，我闻着也很不习惯，也想把饭端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但自己刚宣布了制度、自己又带头违反，总是不合适，就只得坚持在大厅用餐。但是我注意到，老秦与卢教授对制度不以为然，仍然我行我素把饭端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