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闵走近说:“你的反射弧真够长,现在才哭?”
赵有时没理会他的嘲讽,又抹了一下泪,随便坐到了一处台阶,马路对面是时代广场,时代广场再过去一些,就是时代大厦,她呆看半天,用力抹干眼泪,小声说:“你跟学校的音响师认识?”
翟闵不说话,赵有时又说:“谢谢。”她望着时代广场,已经十点半,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今天他们都在兴奋开学的事情,我也想兴奋。从这里去华大,坐火车要五个小时,我如果想家了,要五个小时以后才能赶回来。”
翟闵陪她坐下,问:“担心你姐?”
赵有时垂着头道:“你记不记得念小学的时候,每年九月一号,校长都会在升旗台前提到我姐姐,一开始我也很骄傲,可是我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从初中到高中,念着和姐姐一样的学校,反复听别人说我们家的事,那些人的眼神都很善意,很怜悯,他们都是好人。”她嘴唇微颤,声音更轻,“大学,我不想再和姐姐念同一所。”
翟闵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赵有时,“果然、原来、这才对”这些词涌进他脑中,他就知道,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任凭她如何乖顺,如何优秀,如何老实巴交,他就是知道。
反复拿别人的苦难来教育和警示,其实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她成长于这种重复循环之中,即将逃离。
赵有时抱住膝盖:“可是我后悔了,我不想离姐姐那么远,她不会换灯泡,不会修水龙头,万一摔跤……”她不敢想象姐姐离开她会如何生活。
翟闵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有更好的选择,你姐姐一定会让你去更好的地方,这和你自己的想法无关。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有过自主权?哪一件事不都是照着你姐姐的要求去做?小时候你最爱跟着我屁股后头跑,后来还不是你姐姐把你抓回去,不让你玩泥巴?就连华大,不也是你姐姐替你定下的目标?”
翟闵抓起赵有时的手,手指纤细,微有薄茧,那是拿笔的印记。他与她十指交握,用力捏紧,漫不经心地说:“我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可以偶尔照应你姐,如果你不是什么别人的话。”
赵有时转头,神色莫名,眼泪已经收回,她的眼睛还有些疼,翟闵吻住她的嘴角,蜻蜓点水般结束,把她拉起来,带她去坐公车,一路不放手。车上无话,下车后慢慢走回梧桐巷,行至巷口,赵有时把手抽出来,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回家。
直到九月三日,赵有时起程,两人都没再见面,翟闵发来短信:到校给我电话。
赵有时心跳,火车启动时才回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