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那排字,却和厌恶那张照片一样的不喜欢,他按了“删除”键。那排字消失了。现在屏幕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不断跳动的横线。
他抬头望向那面墙壁,看见他太太的照片也消失无踪了。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至少感觉很久——呆呆望着墙上原来挂着相片的地方。最后让他从这难以置信的惊愕中清醒过来的,是CPU的气味——一种清晰印在他记忆中的气味,一如他清晰记得罗杰摔破的那个神奇八球。那是电动火车变压器的气味。一闻到那气味,你就知道该把那机器关掉,好让它冷却下来。
他会关的。
再过一会儿。
他站起来,迈开麻木的双腿,走向那面墙。他用手指摸摸墙板。那张照片原本是挂在这里的,没错,就在这里。但现在它不见了,连挂着它的钩子也一并消失了,墙板上甚至没留下他钉上钩子的小洞。
都不见了。
他眼前的世界变成灰色,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向后退,模糊地想着他快昏倒了。他勉力撑着,直到焦距再度集中。
他看看原来挂着莉娜照片的空白墙面,又望向他已死的侄儿拼装的那台电脑。
你可能会很惊讶。他仿佛听见诺荷这么说。你可能会很惊讶呢,你可能会很惊讶呢,喔,是的,如果在五十年代就有个孩子能够发现可使时光倒流的物质,你可能会很惊讶,你那天才侄子能用一堆被丢弃的电脑零件和一些电线与电器设备做出什么东西来。你可能会非常惊讶,惊讶到以为自己快发疯的程度。
变压器的味道更强更浓了,他看见屏幕后面冒出几缕烟。CPU的嗡嗡声也更大了。该把它关掉了——乔纳森虽然聪明,但显然没时间把这部疯机器里的零件调校好。
但是他知道这台电脑的功能吗?
在想像力的驰骋下,理查德又在屏幕前坐了下来,打上:
我太太的照片在那面墙上。
他望着这排字,又望向键盘,按下“执行”键。
莉娜的照片回来了,好端端地挂在原来的地方。
“老天啊!”他低呼道,“耶稣基督!”
他抬手擦着脸颊,再度望向键盘(现在屏幕上又只有跳动的横线了),打上:
我的地板上没有东西。
接着他按了“插入”键,打上:
只有十二个二十元金币装在一个小棉布袋里。
他按下“执行”键。
他望向地板,只见地板上出现一个有着系绳的小棉布袋。袋子上印有一排褪色的字:“富国银行”。
“天啊!”他听见自己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老天,亲爱的上帝——”
要不是电脑开始发出持续的哔哔声,他可能会继续念救世主的名字,念上几分钟或几小时。此时屏幕上方跳出几个绿字:“过度饱和”。
理查德急忙关掉一切,仿佛有魔鬼在背后追他似地逃出书房。
但在他离开前,他捡起那个有系绳的小布袋,塞进他的口袋里。
那晚他打电话给诺荷时,十一月的冷风在窗外的树上吹着无调的风笛。塞兹和他朋友在楼下弹唱鲍伯·席格的歌,没比牛叫好听,却比牛叫吵上一百倍。莉娜到“悲愁女郎”俱乐部玩宾果去了。
“那机器管用吗?”诺荷问。
“很管用。”理查德说道。他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金币。这金币沉甸甸的——比一只劳力士表还重,一面印了只老鹰,并印有日期:一八七一。“你不会相信它有什么功用。”
“我也许会相信,”诺荷淡然地说,“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而且他很爱你,哈隆先生。但你千万要小心。孩子毕竟只是孩子,不管他聪不聪明,而且他的爱有可能会被用到歧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