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了走绳索训练。尽管多年没有再走绳索,但是手艺没有丢。我一走上绳索,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几天后,锁子来到小院找我,他说:“你到城里去一趟。”
在大同城里,我见到了虎爪。虎爪告诉我说:“有一家河南人的马戏团,正在晋中表演,他们的表演路线是,从南向北,凡是遇到大村镇,都要表演,一个村镇挨着一个村镇,估计半个月后,就会来到雁北。只要到了雁北,我们就告诉他们,常家大院要给常老太爷过大寿,他们肯定会前去。”
我问:“是不是让我混进这家马戏团里,跟着他们去给常老太爷拜寿?”
虎爪说:“是这样的。”
我在马戏团生活过,我知道马戏团如果遇到谁家有红白喜事,有过寿宴请,那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马戏团会想尽办法跟过去,在这种场合里,不但有好吃的,还有红包拿。弄得好了,一个月不开工,都有吃有喝。
马戏团的日子其实很清苦,所以马戏团偷窃就在情理之中了。
虎爪问:“你会说河南话吗?”
我说:“俺来上一段,你看中不中?”
我一张口,虎爪就笑了。虎爪说:“能说河南话,就更好了。”
当天下午,我就骑着快马,和锁子去往那家马戏团表演的晋中。
找到那家马戏团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马戏团正在一座叫做赖家沟的村庄表演。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看到他们的水平还不如我当初在高树林那家马戏团的水平高。
我对锁子说:“我过去给他们表演一段,如果他们收留了我,你就回去。如果没有收留,你就在这里等我过来。”
锁子说:“行。”
锁子牵着两匹马,站在村后的老杨树下,我径直走向打麦场。打麦场,是马戏团表演的场所。
马戏团的老板是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头,脸上饱经风霜,沟壑纵横,我用河南话问他:“你们还要人不?”
老头问:“你能干啥?”
我说:“我能走绳索。”
老头上下打量我,问:“你从哪里来?”
我说:“我从河南逃荒到这里,想跟着你们混口饭吃。都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老头问:“敢不敢现在走一个给我瞧瞧?”
我说:“中。”
这个马戏团里没有专用的绳索,也没有专用的木杆,因为他们以前就没有走绳索这个项目。我说:“随便什么绳索,只要绑在两棵树中间,我就能走。”
老头问:“你有把握?”
我说:“我走了多年的绳索,你就放一万条心吧。”
老头说:“只要你敢走,我现在就增加一个项目。”
我说:“中。如果我掉下来了,赔你今天的收入。”
老头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带来了村庄里的几个人,他们抬着井绳来到打麦场。过去,南方人吃河水,北方人吃井水。晋中雁北一带,水井极深,一般传说“井深三十六丈”,井绳就有三十六丈。
围观的人看到井绳抬来了,都闹嚷嚷地围过来。他们分成两摊,七手八脚地把井绳架在了打麦场边的两棵老桐树上。我走到了一棵老桐树下,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围观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是用双脚,双脚相对,双手一抱,一窜就是一个身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爬树用的是双腿,双腿夹着树干,慢慢向前挪动,当然就慢了很多。
我站在绳索上,看着天空中飞翔的小鸟,和地面攒动的人头,当年的那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在绳索上走着,感觉自己就像飘在天之下,云之上,我像风儿一样自由。我是一缕风,飞翔在自己向往的每一个地方。我是绳索之王,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走在绳索上的脚步,绳索就是我的世界。
我在绳索上走着,伸张双臂,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展翅腾空的飞鸟。我看到下面有很多人张大了嘴巴,拍动着手掌,但是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沉醉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我从绳索上走下来,站在打麦场,就像一只小鸟栖息在枝头。所有人都围上我,他们将我抬起来,抛上半空,我看到锁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轻快地离开了。
我阔别已久的马戏团生活,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