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俊说:“我有一帮朋友,他们是玩马的。我知道你是玩马高手,被澳门的媒体称为赌马神童。不如我们一起玩马吧。”
冯万樽再问:“玩马?怎么玩?”
陈士俊说:“还能怎么玩?当然是玩外围。”
赌马有两种赌法,一种是在马会设立的公开投注站投注,合法地玩。另一种是在地下投注站投注,完全属于非法经营,被称为外围马。赌外围马是政府打击的对象,而且打击十分严厉,没点手段的人根本就别想在这个行业混。香港和澳门两地,但凡是外围马业务,均被黑社会控制着。
冯万樽的面前有两条道德的底线,一条是赌和非赌的底线,一条是合法和非法的底线。越过第一道底线,他的人生将会复制自己的父亲,他几乎可以认定,那样一来,结局肯定就是子承父业,成为一名职业赌徒。母亲去世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此,一再要求他,将来坚决不赌。他也在母亲临终前发过誓,作为男人,他要言而有信,这也是他选择哲学和计算机专业的根本原因所在。然而,命运作弄人,父亲不明不白地死了,留下一笔巨债。为了替父亲还债,他不得不违背对母亲的承诺,突破第一道底线,涉足赌场。而现在,陈士俊却邀请他突破另一条底线,去混黑道。这是一条更低的底线,一旦突破,他的人生就会彻底地改变颜色。不需要母亲的临终嘱托,甚至不需要发誓,他是绝对不会突破这条底线的,这不仅需要冲破他的道德城防,而且必须打破他已建立的价值观。
冯万樽的心灵深处在强烈地挣扎着。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是一个真正的赌徒,这由父系的血缘决定的天性与生俱来。他甚至怀疑,除了这个职业之外,自己很可能干不好别的职业。可是,母系的血缘又一直在告诫他,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这条路,终生没有幸福可言。他甚至恨上了父亲和母亲的结合,他们将两种血性传递给了他,让他和别人相比,有了更深沉的痛苦和挣扎。他说,他会遵从母亲,现在参赌仅仅是为父亲还债,一旦偿还了这些债务,他就会按照母亲的规划,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此时,他没有更多想法,只想在公海赌一场,将那笔债务还掉,并且赚一笔生活费,完成自己的学业。他不是太相信陈士俊所说的黑名单。毕竟,这些赌船并不属于同一个老板,就算真有一份所谓的黑名单,那些老板也不会提供给其他赌船吧。有关这一点,冯万樽还真不清楚。他是真正的赌徒,他只研究赌术,从不研究赌场经营。在他看来,各赌场之间会交换黑名单是不可想象的。毕竟,大家都在一口锅里抢勺子,如果没有竞争者,自己抢到的自然要多很多。换一句话说,如果赌场真的出现了像冯万樽这样的人物,能够令某间赌场输得关门的话,那么对于其他赌场的老板来说,难道不是再好不过的大喜事?他们为什么要将这样的信息透露给自己的商场对手?冯万樽显然只是站在一个赌客或者一个超级赌徒的角度替赌场老板思考,而不可能真正站在一个赌场老板的角度思考。真正的赌场老板会怎么想?如果自己的竞争对手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自然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再换个角度想一想,市场摆在那里,少了张三,还一定会出现李四,吃独食的情况永远都只是一个梦想。赌客中真的出现一个千术高手,谁又能保证独善其身?最好的办法就是互通信息,并且团结一致对付这类潜在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