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卓在谈笑间轻松与那些顾客热络起来，并未见他费力气。

有一天傍晚，一位全副武装的警察登门，让伯父心惊了一下。他有普通的中国人的心理，不想惹事也不想见到警察。

那人对他笑笑说：“正好执勤路过，进来与王卓打个招呼。”而他这次的到来，透露了政府要大检的消息，并告诫他们别再聘黑工，学生工要补全报税手续。

“请别转告他人，我们大致都有备案，数量相差太大的话，会追究泄密的责任。”那位长相清秀的警察喝完咖啡，再三叮嘱即离去。

伯父听后，即刻将没有合法居留证的厨师辞退回家。每个中餐馆都会藏着一两个黑工，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借此少付工资以偷漏税务，有些人只是出于对无合法居留证的同胞的怜悯与同情。

当厨师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店门时，伯侄两人心里都不好过，虽然已多塞给他几千法郎，但是没人敢聘他，很快会坐吃山空。

那次的巴黎大检，警察将整个区封了起来，一家家餐馆搜下去，不仅抓了无数黑工，封了好几个店，连在那里消费或逛街的无居留证的顾客也被波及。

有一个无居留证的妇女，为了躲避警察，逃跑时失足从二楼跌下摔死，成了巴黎的一大新闻——当然又是中餐馆的负面新闻。

王卓那时候想不通，他们已活到如此悲惨的地步，为什么还不回国？在自己的祖国，无论怎样也会比这种境况要好，不用害怕警察查身份证，更不用躲藏起来工作。

许多年以后，当他也被逼到要黑下来的地步时，他终于理解，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去了。那条遥遥无期回家的路，已被许多有形无形的障碍堵死。

新店开张时，王哲也来了，开了一辆敞篷宝马跑车，戴着Dior暗绿墨镜，一身名牌。

他很会选服饰又懂搭配，因此气质高贵却并不显张扬。他身边带了位金发女郎，丰腴得恰到好处，但美丽得有点儿过了头。

王卓见过好几次堂哥，小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觉得这个男人又酷又帅，且有点儿眼熟。看了很久后才发现，原来他与王卓长得挺像，毕竟是堂兄弟。

只是他沾了一身法国的散漫，而王卓更深沉。表情与打扮的差异，使两个原本相像的人有着天差地远的不同。

王卓在店门口的空地上摆了一溜长桌，办了个极简单的自助酒会。猪油蛋糕，比萨饼及咸味酥被切成了小方块，甜点与酒水也准备充足，亦有专为儿童准备的饼干，吸引小孩子的气球也没有被忘记。

当然小朋友并非主要目标，推小孩出来的父母，才是他真正想吸引的消费人群。

伯父说：“法国人都是静悄悄地开业，最多挂条横幅说明是新开张，我们这样做有点儿不合适。”

王卓笑道：“我们是中国人，本在他们眼里就是谜，再做点奇怪的事也不足为奇。”

门口聚的人越来越多，来的人自然会在店里转一圈，即使现在不买，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店。但大多数人还是禁不住这种热烈气氛的煽情，或多或少地买了一两样东西。

小雨站在路口，给每个路过的人发放新店的宣传单。

宣传单大小如名片，很适合随手放入钱包。小店信息缩得很小压在边角，主要篇幅让给了中国的十二生肖，配有极精简的命运解释。

西方人比中国人更注意星相及运程，看看他们杂志上每期必出的星座解语即可明白。他们对中国的属相亦充满好奇。

王卓这个举措很有效，很多人都多要了几张，以派发给亲朋好友。晚上清扫大门时，伯父并未找到多少被扔弃的宣传卡，与他以前见过的满地都是宣传单的情形对比，这个差异让他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