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坐在草地上等同学时，却碰到了王哲。

他的跑车被大学生们的二手车衬托得太突兀，不想注意也难。王哲并未看见小雨，当他经过小雨面前时，她“嘿”的一声站起，欲与他行吻面礼，害他惊退一步，摘下墨镜看着她。

这让小雨很难堪，她应当装作没有看见他的。她的笑容可怜兮兮地卡在脸上，上下尴尬。才几个月不见，王哲已经把她全忘了。

“我是艾小雨啊，王卓的女朋友。”小雨只好伸出手，改成陌生人之间的握手礼。

王哲却跨前一步，在她左右脸颊上各吻了一下，问道：“等人？”

小雨说：“是啊，复印了同学的笔记，要还给她，顺便想请她帮忙认几个字，我总是辨认不清他们的笔迹。”

王哲有点儿敷衍地哦了一声，戴上墨镜走了。一个小时后他沿着这条路返回，手里拿了一摞书，看见小雨还在那里坐着。

“你同学还没来？”

“来过了，”小雨说，“只是她今天没时间给我讲解。”

小雨本应当在同学走后也离开，可是她能到哪里去？回家总是一个人，做好了饭菜也没人陪她一起吃。王卓比以前更忙，白天四处奔波，晚上要等到餐馆打烊后才回去。

他已经换了辆新车，却再没时间带小雨出去玩。

小雨真想念以前与他手牵手在深圳街头散步的时光。翠绿的玉兰树把阳光遮挡得斑斑驳驳，空气中的甜蜜花香与海风中的咸味那么合谐地混在一起，调成她心中最幸福的爱的气味。

那是段让人怀念的时光，完美得仿如童话场景。

随着时日推移，小雨后来再想起这些画面时，常会以为这些时常潜入梦的美丽记忆只是一场错觉，或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想象，只因它过于完美，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程度。

现在的王卓，只爱不断变化的营业数字和他在小店上赌博性的投资。

小店在第一天爆了利润的冷门后，生意一落千里。毕竟中国特色的精品太有限制性，又非易耗品。

它的位置与唐人街相隔太近，要买中国产品的人自然会直接去那里，选择性多又便宜，尽管产品粗糙。

王卓说过小店不赚他亦不在乎，可是伯母总是故意趁伯父在场时，不厌其烦地盘问营业情况。

伯父听到后来也有些沉不住气，口气里有失败的消沉。他虽未出言责怪，但是王卓又怎么会不明白。

王卓只有日夜祈盼小店门口忽然出现政府的工程车，可是盼来的消息却是：政府资金紧张，14路地铁延线工程要往后推，推到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而法国人的拖拉与它众多奢侈品一样，世界驰名。

王卓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凉了一截。他已经由一个理智的旁观者变成一个头脑充血的参与者，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角色的转变。

当然，他安慰伯父说：“只要不撤销这项工程，最后的赢者就是我们，伯父，你经历了那么多事，应当比我还沉得住气才对。”

伯父看着王卓，叹了口气说道：“真正经历过起伏的人，胆子才最小。”

此时的王卓并未完全参透这句话中的沉重。直到几年后他历经波折，才承认伯父的话有道理，所以他宁愿过河拆桥，也不肯再从零开始。

伯父又说：“不要想太多，即使真的输了，我也不怪你，钱财身外物，况且我们还输得起。你这么年轻，我相信你的能力。”

可是伯父越是对他信赖，王卓的压力越大。

他并不对人诉说，在这些烦乱焦躁的日子里，他每夜回来后都枯坐在黑暗的厨房里，一个人慢慢喝酒。其实酒也未喝太多，更多的时间他沉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