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经中午两点,小雨买了一份土耳其烤肉,坐在露天咖啡座里,不由得想起以前总是一边吃三明治一边听王哲讲课的情形,想到这里她才反应过来,王哲被她的事折腾得没时间吃饭呢。
经过爬满紫色风铃花的长廊,再穿过一片铺有白色小石子的广场,即可到达王哲的办公室。
斜线穿过广场是最快的方法,但他每次都沿着广场走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这次也不例外,尽管他已经迟到了。
广场左边是医院内部的幼儿园,王哲不急不缓地走着,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小孩子嬉闹。
幼年时在中国的情形闪入他的脑海——
有一群小朋友在玩丢手绢的游戏,他们蹲成一圈,头低下放在膝盖上,还用双手捂住眼睛,稚声稚气地唱:“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儿快点儿抓住他。”
有个长相极秀气的小男孩,紧抿着嘴唇,努力控制住因为快乐而要满溢出来的笑,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睫毛浓黑。
他轻手轻脚地从小伙伴身后走过去,小小的脑袋里思考着要丢到谁的后面,他必须在小朋友唱完歌前丢出手绢。
在他要放下手绢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欢笑出声,连蹦带跳地向门口冲过去。
阿姨在后面着急地喊:“王哲,先把游戏玩完,小朋友等着你呢。”
可是王哲充耳不闻,他搂住蹲下身来抱住他的妈妈的脖子,不再放手。
妈妈真漂亮,又香又软。
妈妈带着他去值班室吃午饭。午饭总是放在酒精炉上,细炖慢熬,蓝色的火焰如受笛声引诱的眼镜蛇,在王哲快乐的眼睛里轻轻摇摆,酒精燃烧后的淡淡香味也飘进他的脑海,附在他童年所有的记忆里。
王哲吃过当了厨师的妈妈费尽心机给他做的菜,也尝过法国最贵的餐厅里厨师精心调配出来的食物,但是没有一样,能比得上那酒精炉上炖得有点儿过烂的午餐。
与巴黎比起来,贝桑松真的太小又太安静。
小雨用十几分钟走完了那条主要的商业大街,昂头看了一会儿已辨不出岁月的黑门,又坐在教堂的台阶上看随钟声飞起的鸽子。
她对面是市政府,墙角有一座贝壳状的小喷水池,一只鸽子姿势高雅地站在池边饮水,却不小心滑入水中。
它惊慌失措地拍着翅膀飞出来,站在一边故作无事地抖干水并梳理羽毛,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左看右看,想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它的狼狈。
小雨忍不住咯咯地笑。
杜河呈Ω状将小城温柔地拥在怀抱里,沿河而建的军营整齐划一,历经几百年的风风雨雨依然那么巍峨挺拔,没有一点儿衰老的迹象。
她沿着河走了半个多小时,碰上的人都很热情,远远地就备着笑脸说你好,与巴黎人的冷漠完全不同。
这里的天空出奇地蓝,没有一丝杂质,满城都是花,它们用尽生命所有的热情去开放,要红就红到顶,是紫的就紫到黑,白色索性白得耀眼……一切都尽着性子把事情做到极端。
小雨觉得这座城市真的很适合王哲——安静里蕴藏着爆发,随意里却全是任性。
小城太小,所以三个小时太长。不到四点,小雨即坐回跑车旁的绿长椅,拿了一份免费的报纸看。
等到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见穿着CAFE&COTTON棉布衬衫的王哲从医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位同事,大家在医院门口吻别或握手,然后各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