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当晚播出了运管所的新闻。

张又波喝醉了，被刘行长请到洗浴中心泡澡，睡得晕呼呼的。等他醒来，看到手机上很多未接电话，翻看一下，其中宣传部王部长的有三个。张又波还晕着的大脑一下子灵醒了，他明白可能误事了。

急忙回拨了宣传部长的电话。王部长恼怒地劈头就问：“你现在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张又波听这语气真的不对，急忙陪了笑，说：“对不起，手机放车里，没听见，王部长有什么指示？”

“什么指示？我说过你们舆论监督要有个度！你们是上星电视台，播出内容要考虑到对我们南市的影响！”王部长火气不小，话语里的怒气隔了电话也听得出来。

“是，是，是！”张又波急忙点头回答，“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狗屁！”王部长看来真生气了，竟然少了平日的文雅，气冲冲地说。

张又波暗暗着急，不知道这个王部长到底发的哪门子火，又不敢随便乱问，只好装孙子一样附和道：“是，是，是！”

“是个屁！”王部长又一次带了脏字，才说到正题：“谁让你们播出运管所新闻的？”

张又波突然想起向北中午给自己打的电话，自己说过让他处理的。看来，运管所一定将此事给市里汇报了，宣传部长下午给自己电话就是阻止这个新闻的。可是自己却喝醉睡着了，没有接到王部长电话。

但是，他又不好跟王部长汇报这些，只好含糊地说：“下午我不在市里，回头我仔细问问！”

“立即停止重播！”王部长严厉地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张又波诚惶诚恐地说。

挂了电话，张又波才发现脑门一头汗。妈的，上级一声喊，吓破下级一颗胆！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看人家说话那个牛气！

张又波在心里抱怨着，却又不得不赶紧过问新闻播出的事，想了想，首先给向北打了电话询问详情。

向北如实说了播出情况，还汇报说：“自从新闻播出后，观众反响很不错，很多人打进电话来说这个新闻做得好。”

“好个鬼！”张又波骂了一句。

向北惊讶：“我上午给你汇报过的，运管所为创收乱抓黑车把人逼死了，还打伤我们的记者，他们太猖狂了！你当时就指示我们好好报道！”

“唉！”张又波有点语塞。是啊，自己是点头同意了做这个新闻的，当时只是生气那个破单位不把电视台当回事，可是现在宣传部来过问了，又不能跟市里博弈，即使知道是好新闻，也只好撤下了。于是他叹口气，对向北说：“赶紧去安排一下，停止重播这条新闻，再写一个关于这个新闻的汇报材料，明天我送到市里去。还有，赶紧让那个被打伤的记者回避一下！”

向北明白了，市里出面干预了。他虽然心里不满上面的乱指挥，但是从服从大局计，也只好不折不扣地执行。

辛妍接到向北的电话，吃了一惊，这位领导竟然命令她关掉手机，而且立即出院，办个家庭病床。还有，不允许透露今天有关运管所新闻的一个字！

“好。”辛妍乖巧地回答。她知道，有些话不必多问，特别是对于领导的指示，一定要坚决执行。

向北很满意辛妍的执行力，对残酷地要求一个未痊愈的兵出院心有不忍，却不好对辛妍说什么，转身吩咐司机买点营养品送给辛妍。

谁也没有想到，已经有观众将新闻录了下来，而且放到了网上。一时间舆论哗然，称南市运管所为史上最牛运管所，不仅逼人致死，还敢暴打记者，简直太强悍了。

其实，从电视台方面来说，应该是从中得到好处了，起码知名度一下子直线上升。很多人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南市电视台的信息，才发现，原来这家电视台为全国首家上星的地级市电视台。

很快，各路记者从外面奔进来，争相过来报道。宣传部一边指示电视台三缄其口，不允许当天参加了现场拍摄的人接受采访，一边大力扑火，做外面来的记者工作，打发数额不等的辛苦费，总算将事情压住了。

但是市里终归对电视台是不满的，张又波为此不下一次去市里检讨汇报了。

在上面听了狠话，回到电视台，张又波就将这些怒火找地方转嫁，不止一次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强调在舆论监督这块要慎重，不要再惹麻烦。

其实从他内心来说，他是非常赞同媒体搞舆论监督的。一个电视台如果连舆论监督都不能做，那还有什么威信？但是，从政治方面说，电视台毕竟是政府喉舌，又不得不服从市里的领导。看来，要扩大电视台影响，光靠舆论监督是没有用的。

他忽然想起白苏苏的话，搞活动。是的，搞一个有影响的活动，不仅可以提高电视台知名度，还可以增加收入，真的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在台长例会上说了自己的想法，向北非常赞同，并建议尽快将中层干部轮岗的事操办了，好将活动接着跟进。

张又波点头：“是的，中层干部调整的事是要快点落实，不然全台人心浮动，不利于工作开展。再说，鱼线放得过长，收起来也很麻烦。”

向北说：“调整的时候，还是多少考虑一下专业问题，这样不至于产生外行领导内行的笑话。”

张又波很敏感地反问：“什么叫外行领导内行？”

“譬如，没有做过新闻的干部最好不要放到新闻部做负责人。”向北也不躲闪，迎着张又波的目光很坚决地说。

张又波点头：“我想，要综合考虑这些负责人的能力。再说了，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事，要抱着锻炼干部的目的做调整。所以，这次我们调整的时候要适当放宽一些条件，不拘一格选人才。”

向北见张又波的话说得很冠冕堂皇，完全是在打太极，也不好跟他硬杠，就此打住。

张又波又说：“我们先来研究一下中层干部调整的具体事宜，方案要如何弄，竞聘如何进行，都必须有很清晰的程序。”

李副台长连忙点头：“对，这个一定要研究好，不然会打乱仗。”

张又波似乎对李副台长的附和很满意，接着重复：“对，不能打乱仗。这样，我先说一下对各部门负责人的聘用要求，大家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补充。”

向北兴味索然多听张又波将一些老生常谈的要求一一说了，无非是往年方案的翻版，只不过装了一点新酒，那就是这回要抱着培养全才的目的调整干部。

果然，在接下来讨论新闻部人选的时候，张又波提了两个人的名字——白苏苏和王艳。

向北几乎要跳起来。这两个女人全部是话题女人，其中任何一个做部门主任，他都不满意。于是他冲口而出，说：“还不如保持现状！”

张又波面无表情地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