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1 年年初,假如你想知道叙利亚的“真相”,你大可听听阿明娜·阿卜杜拉·阿雷夫·奥马里说的话。她是一位美籍叙利亚人,也是一位居住在大马士革的女同性恋。她在自己的博客“A Gay Girl in Damascus”(大马士革的女同性恋)上分享了大马士革的实地情况。很快,她便成为全世界记者的信息来源。她接受了各种采访,与美联社的某位成员通信,还成为《卫报》人物专版的主角—在该专版中,她被描述成“一个保守社会的反抗英雄,一个不太可能出现的英雄”。
2011 年6 月6 日,阿明娜的堂兄拉尼亚·伊斯梅尔在博客上说阿明娜遭到总统阿萨德所在的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成员绑架。这件事随即在推特和博客上引起了反响。激进分子组织了一场运动,试图向阿拉伯复兴社会党施压,促使其放人。英国广播公司(BBC )报道了该新闻,《卫报》也在6 月7 日(星期二)凌晨1 点报道了阿明娜失踪的内幕,故事中有一张阿明娜的照片,是上个月她提供给《卫报》人物专版的图片。
但当天下午4 点,《卫报》接到了一个女士的电话。她是英国皇家内科医师学会的管理人,克罗地亚人,她说照片上的人其实是她。《卫报》没有理会这个电话,认为这是某个亲阿萨德集团试图诋毁阿明娜做出的行为。于是这位名叫耶莱娜·莱契齐的妇女找到了报刊投诉委员会,晚上6 点45 分照片被撤掉,《卫报》又将另一张照片上传到了网上—这是阿明娜几周前提供的照片,并将该照片刊登在了隔天的报纸上。但是耶莱娜·莱契齐吃惊地发现,这张也是她的照片。莱契齐和《卫报》方面发生了争执,这天晚上6 点,阿明娜的所有照片都从网站上撤掉了。
每个人都困惑不已。阿明娜是不是为了保护自己,隐藏身份而盗用了耶莱娜的照片?还是有什么更复杂或更诡秘的事情?
很快,任何人都联系不上阿明娜本人。
阿明娜·阿卜杜拉·阿雷夫·奥马里到底是谁?
6 月12 日真相大白。阿明娜不是叙利亚人,也不是女同性恋,甚至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40 岁留着胡须的美国人,他是爱丁堡大学的博士生,名叫汤姆·麦克马斯特。麦克马斯特从耶莱娜·莱契齐的脸谱网账户上下载了照片,伪造了一个有5 年多历史的账号,创造了一个有朋友、读者甚至女朋友的人。
世界上主要的媒体机构以及许多个人网页浏览器都被其表象蒙骗了。
我们不再从传统的通道,而是从虚拟的信息网络获取信息;我们从乞求者变成了有智慧、高高在上的人,变成了可以独自收集言论的人;我们抛弃了那个信息提供量有限的世界,投向了那个充满数字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公民记者和外行专家与传统的同行竞争;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人都可以自行发布信息;信息来源的检验成了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假设你想要做一个有效率的决策者。
今天,我们有机会根据更优质的信息,以前未能得到的信息进行决策。当然,前提是这些信息值得信赖。
汤姆·麦克马斯特编造了一个故事,并因此拥有了一批忠实的拥护者。“阿明娜”成为国际人物时,他创建了一个网上社区,用于证明阿明娜是真实存在的。他的鬼把戏迷惑了许多国家的智者,却没有人深究此事。而当他们想要深究时,为时已晚。
“大马士革的女同性恋”这个故事的最后转折是,揭发汤姆·麦克马斯特的那个人也是个骗子。“保拉·布鲁克斯”是一位备受推崇的女同性恋博主,同时也是网站编辑(该网站通过跟踪记录,锁定麦克马斯特来自爱丁堡)。《华盛顿邮报》爆料,“她”其实叫作比尔·格雷伯,是一位现年58 岁的建筑工人,以前曾是美国空军飞行员。他和麦克马斯特以女同性恋作家和激进分子的身份活动了好些年,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有另一个伪造的身份。一种不太真实的巧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