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力地咽着唾沫,喝了一口柠檬水,慢慢地斟酌着句子。“我先说好,我手头也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种猜想。”对面的这个人充满了敌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顾惊云已经死了,简意澄的案子也结了,我的猜想没有任何意义,也救不了任何人。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简意澄就太可怜了——”
“可怜个屁。”江琴愤愤不平地灌了一口水,“他这人,一辈子就干了这一件好事儿。给老黑献一次菊花,让那么多人没挂科,可算为社会做了点贡献。”
“琴姐,你先听我说。”这个称呼让江琴愣了愣,好像回到了多年前,艳阳高照,蓝天如洗。“警察的调查记录,简意澄的口供,结论都是一样的。两个人超速行驶,简意澄在山路上超速,轮胎打滑,把顾惊云的车撞下了悬崖。但是简意澄当时开的那辆车是香港人的,改装过,手动挡。一个开自动挡都像娘们儿的人,根本开不起来那辆车。更别说雨天在山路上开。所以我觉得简意澄他根本就没有说实话。”我停下来,看着江琴。“你是不是更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了?”
江琴低下头,好像要从包里摸一根烟,摸到一半又放弃了,“你继续说。”
“简意澄的口供上说,雨天路滑,他想在山路上超车,多踩了一脚油门,结果前轮胎侧滑了,车辆滑出去,导致顾惊云驾驶的车辆翻车,滚下山路——他是这么说的,我没记错。”我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是北方一落十年的大风雪。“我们都是开车的人,琴姐你也应该知道,车在加速的时候最有可能发生的是后轮侧滑,轮胎失去抓地力。那条山路是个左转弯,后轮侧滑会立刻撞到旁边的山,根本不可能波及在路右侧行驶的顾惊云。而前轮侧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紧急刹车。车辆的转向力不足。这样随之而来的就是车沿着路的转弯切线滑出去,或者车辆横摆路中——琴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简意澄根本就不懂车辆操作的原理。”
“所以你认为简意澄是——”江琴眯起眼睛。
“是在保护一个我们谁也不知道的人。”我接下她的话。“这听起来太离谱了,我也没认为我比警察高明。但所有的警察都会认为,一个已经认罪的凶手,没有必要再撒谎。尤其是在这种犯罪细节上。这又不能给他减轻什么罪。这几天我也到当时的现场看了几次。我觉得,当时开车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一个经验相对丰富的司机。我不知道路上出现了什么东西,让这个人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紧急刹车,但我推测他当时一定吓坏了——”
“梁超你怎么不去写小说?”江琴安静地打断我。“警察办案不是靠猜的,既然能定罪,就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以为他们是吃干饭的?更何况你现在对简意澄可能还没有我了解。”她冷笑一声,“像简意澄那种人,怎么可能去保护一个人?”
“我不是想洗白谁,如果简意澄是被什么人胁迫呢,如果——”雨水的声音极为寒冷,让人心头一凛。我听见我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顾惊云的案子没几天,简意澄就出事儿了。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件事情有关联。也就是说简意澄案的这个幕后主使人,说不定也是抓错了人。”
“你这就有点儿扯远了,本来还想夸你有逻辑性。”江琴沉默了一会儿,“黑人犯罪,很大程度上是随机性。也就是说简意澄那是坏事儿做绝了,活该。虽然作为同胞,我这么说是有点过分了。”她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如果你非要查下去,我也不会告诉别人。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是忘了什么事儿,我如果有空你可以来问我。”
她拆开筷子,冲我眨眨眼睛,番茄面已经有点凉了。“梁超,要是有一天你写了小说,别忘了把我放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