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天不爱照镜子，这梳妆镜是为了元宝特地买的，他细细地为她梳了头、洗了脸，动作轻柔地帮她擦着手。元宝有些别扭地往后缩，他这些动作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动。”他强硬地拉住她退缩的手掌，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如同在对待珍宝。元宝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亓天平日里抱着金元宝一脸痴迷地擦拭着的模样，她只觉自己的脊梁骨微微一寒，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

亓天不满地睨了她一眼：“不动！”这一眼看得元宝一呆，霎时忘记了动作。元宝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长相丑陋的男子竟然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他脸上的青纹在那双澄澈的眼眸的对比下，一时竟显得模糊起来。

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亓天抬起头来，不经意地问道：“看什么？”

元宝心跳蓦地一乱，她撇开眼，嘟了嘟嘴道：“那个……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怎么梳洗。”

亓天没在意她的话，仍旧仔细地擦拭着她的指尖：“你叫什么？”

元宝一怔，这才想起他们两个似乎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她迟疑道：“元宝。”

亓天手上的动作一顿，默了会儿道：“元宝很好。”也不知是在说她这个人好还是金光闪闪的“元宝”好。

元宝安静地转开眼，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气血红润，脸净如玉，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没让她吃什么苦……一直很好地在照顾她。元宝想，或许，这个“黑巫”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或许他只是寂寞，想要个人陪陪，又或许他只是想用另一个人的存在来证明他还活着。

“你……叫什么名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就后悔了，不管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她以后都必定是不会与他有什么交集的，现在问，不过是多此一举。

“亓天。”

她下意识地想唤一唤这个名字，却终是理智地咬住了唇。

他们之间不应该了解那么多。

“我可以离开了吗？”元宝问得小心翼翼。

亓天沉默地点了点头。元宝心中悬着的石块稍稍放了放，她长舒一口气，眸光亮亮地盯着亓天：“那……之前，谢谢你救了我。”

元宝小心地走过亓天的身边，行至门外，见亓天仍旧一人孤零零地杵在哪儿，她心头微微不忍，憋了许久，道：“其实，没事的话可以多去镇子上走走，你比传闻中好很多。”

元宝转身，一步还未踏出院子，忽然又觉得后颈一寒，熟悉的感觉再次传入脑海之中，昏迷前，元宝只想愤怒地指着亓天骂娘。

屋内的男子“啪”的一巴掌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右手，冷冷道：“小人。”

果然，他始终做不成君子，只能做个毁诺的小人罢了。

再次给元宝下蛊之后，亓天发现自己很难像之前那样开心起来了，给她梳洗之时，他渴望看见她微微羞红的脸和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喂她吃饭之后想听到她关于食物好坏的评价，他想在初醒或者将睡之时听见一声软软的祝福……

当他开始要求得越来越多时，便越来越难以满足。

可是一个木偶，能给他的仅仅只是陪伴。而他更不敢让元宝清醒，害怕在越来越喜欢的元宝的眼里看到冷漠、嫌恶的神色，那只会让他也跟着嫌弃起自己来。

一日晌午之后，他牵着元宝的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阳光铺了她满面，亓天左右偏头打量了许久，道：“肉脸宝，笑一笑。”

这个命令元宝执行了许多次，她十分娴熟地弯起了唇。亓天却皱了眉：“不是这样。”

元宝唇边的弧度消去，亓天用指尖压了压她的眼角：“这里笑。”

元宝又僵硬地勾起了唇。

“不是这样。”

他一遍一遍地矫正她，想让她笑出自己想要的感觉，但徒劳一番，只是越来越失望罢了。

亓天有些心急地贴上元宝的唇，想将蛊虫吸出来。可想到之前元宝清醒后的眼神，他紧紧贴了半晌，终是什么也没做，沉默地离开了元宝的唇。他能感受到元宝身体的颤抖，能感受到她的排斥和拒绝，清晰地明白自己有多么不受待见。他摸着她的头发，像安抚孩子一样：“别怕，我只是……”

只是想靠近她，想感受一番人情中的温暖，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