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 1 月 1 日晚 10 时许,我切了一辆夏利从劲松杀到三里屯北街,在元旦的花火荧光中,一位外地妇女劈头拦住我:先生要小姐吗?我刚想按惯例说“我要你不就成了嘛”,一看,不对,她超龄了,赶紧改口:谢谢,先不要了,我刚从有小姐的地方来,不能一晚上都是小姐。
是啊,人生必须得有一种超越小姐的大气,否则真颓了。
这工夫,一帮跟拉客有关的各界人士纷纷拥上来——先生,到我们酒吧去坐坐吧,我们酒吧有演出。先生,到我们酒吧跟小姐玩玩骰子吧?先生,要碟不?先生,买花吗?先生,画像吗?先生,吃羊肉串吗……我赶紧力挽狂澜、力排众议,跟他们说:我就来三里屯找厕所撒泡尿,其余的都不干。
从三里屯北街第一家捋过去,依次是——“地平线”、 男孩女孩”、 兰桂坊”、 休息日”、 米兰”、 云胜”、 棕榈”、 逗号”、“52 号小男孩女孩”、“白房子阿尔卑斯啤酒屋”、“戴茜小屋”、“灵丽”、“简单日子”、“骊姿园”、“傲基高”、“8”、“王画咖啡”。马路对面白天外贸服装市场的后面晚上则是——“飞翔”、“卡布瑞特”、“安吉尔”。这是 1998 年三里屯北街隆重的格局,奠定了三里屯震惊中外的名声,总共构成三里屯北街酒吧中心区的“二十条好汉”。
从小季、骅子到狗子,工人体育馆过街天桥对面停车场后面的“愚公移山台球吧”,后来成为演艺吧,是老炮与尖果、台球与摇滚的动感地带。城市宾馆旁边的“DEN”,你进门一旦上二楼,一帮高高的鬼子直往你怀里冲。
时光突进 2008 年 2 月 17 日,我穿行三里屯北街,参加李季在三里屯124后街的“意大利西红柿”餐厅开业酒会,再次遭到拉客的堵截。拉客问我:
先生来我们酒吧坐会儿,我们酒吧没有最低消费。我说:那有最高消费吗?
拉客说:更没有了。我说:那我还消个屁!
在 1998 年元旦,整个三里屯只唱同一首歌——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不是你的就别再勉强。换词儿就是——我总是人太傻人太傻,把所有存款给别人花,上当总是简单醒悟太难,本是我的还要去糟蹋。
到了 1998 年春节之后,王菲、那英在春晚高歌的那曲《相约 98》,瞬间就成为相约酒吧的代言曲,整个三里屯北街在《相约 98》中,进入相约酒吧的鼎盛期。一度,没去过三里屯就跟没出过国一样落伍。
之后,三里屯北街逐渐成为旅游景点,垃圾歌手、站街小姐、劣质白领以及一帮农转非的闲杂人等,已把北街变成了恶俗之地。尤其是一些从写字楼出来就不会写字的白领,穿西服打领带,喝着“科罗娜”耍着骰子假装特有情调,其实就是一帮城市混混。虽然三里屯北街曾是我泡吧的根据地,但是我现在比谁都烦它。
进入 21 世纪,三里屯区域的酒吧开始圈子化、私人化。王朔开了“王吧 ”,成为文学愤青、艺术愤青畅谈理想的根据地。“王吧”旁边是“蒋酒”,也成了戏剧愤青的啸聚之地。“王吧”对面的“青年旅馆 poacher”,由于 酒 卖得便宜,兼有“地下音乐”不时演出,便成了中外工薪愤青追求艺术的狂欢之地。
工体北门具有拉丁风格的“哈瓦那”,融入了一些小资情调的文人和商贾,还有一些强壮的西方牛仔。工体北门对面的“幸福花园”和“甲 55 号”,则是边缘文化人的混迹之地。而在胡同的尽头,“九霄”风起云涌,红罗帐中,多少文艺圈的笑语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