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喝高(2)

一刀不能两断 作者:大仙


曾 记 否, 滴酒不沾遇上每滴俱沾,是什么后果?你要不考虑后果,我就无所谓结果。

人间有懂酒、有狼酒,跟大仙喝酒,就有了勇酒。在八十年代的春天,我跟北京羊绒衫厂的对象要吹的时刻,我请她,喝汾酒。她说:我喜欢西 凤 , 不喜欢汾酒。我说:分手的时候,一定要喝汾酒,恰似你的挽留。

登茅台望明月兮,输液别输五粮液。生当为豪杰,死亦为酒鬼,至今思项羽,不肯买上东。阳光上东,一万一平,虞姬当时只值八千,所以霸王只有八千子弟。风萧萧兮我心寒,妹妹一去兮不复还,欲穷千里目,途穷相思现!匕首尽量不现,要现也现面首。结果荆轲不刺秦王,与秦王联手杀向面首,他俩成了好友。

后海,当后海没有海,只有后,后海成了很多人的后悔。春节某一晚,143一刀不能两断上海来了一位叫温暖百合的姑娘,我惊诧于她怎么能够舍弃上海来看后海?

我去过地中海,去过亚得里亚海,去过波罗的海,去过红海苏伊士湾,我从没把后海当海。

在后海的酒后,我握着上海名媛温暖百合的素手,她的手冷得像张爱玲。

我问她:温暖百合,为何不温暖?她说:所以,一直,找寻温暖。

我赞赏把寻找说成找寻的女人,就想我习惯了把寻觅说成觅寻,把求索说成索求,把成功说成功成,把夜不归宿说成欧耶不归。在六十年代,骑的自行车大多数是“飞鸽、永久、凤凰”,我们那片的自行车以“永久”居多,所以我小学负三年级就知道“永久”怎么发音怎么写。我自恋爱始,从来没跟女的说过“我永远爱你”,但我可能说过“我永久喜欢你”。在我心中, 永久”就是一辆自行车。

但,要是当初没这辆自行车,现在你不一定有宝马,你不一定能当“宝马王子”。

而今,“白马王子”见到“宝马王子”,就跟孙子一样;“驸马王子”

见到“悍马王子”,也跟儿子一样。

期待与女人永久,使我频繁喝勇酒。

144出拳好久没出拳了,但我二十年多前学会的划拳,仍可于酒桌上一战。

那天大老黄在“小贵州”组了个书局,盛邀大家给她写书评。许久未见的张弛,上来就介绍他的“能力有限公司”,并隆重推举狗子做他们“能力有限”

的“西一欧”。

我刚夸完苗炜是典型的“发乎礼,止于礼”的“扑怀狂闪”型男人,狗子就冲上来叫拳,让我 2 比 0 迅速摆平。接下来轮到张弛,弛老的拳是我教的,但他青出于蓝胜于烂,在我们多次交锋中,我负多胜少,不过这一次,我以2 比 1 险胜。老六接着冲上来叫板,让我 2 比 0 完胜,老六不服,说要五局三胜,我说七局四胜你也没戏,果然“海淀名媛”老六惨遭我 4 比 0“零封”。

不曾料到,饭局上阴着一匹黑马,就是大哥全勇先,勇先灭大仙,我被他 2比 1 力挫,爆出了类似费德勒被法国小将加斯奎特击败的冷门。

现在北京人已经很少划拳了,拼酒的时候都玩骰子。我的骰子一直玩不好,因为我老走极端,不是说真话,就是说假话,别的话不会说,真话假话也不会混着说。一旦被摸清规律,我就会“逢骰不胜”。

不过,划拳还算是我强项,1986 年,黑大春在圆明园福海教会我划拳之后,我的拳术猛长。那时,《诗刊》编辑部还在虎坊桥,我每回来此投稿,都要去虎坊桥十字路口旁边的小饭馆喝点吃点。这家饭馆云集南城划拳高手,说得快,划得快,喝得快——哈酒哈你,三三有你,六连连你,雀七没你,四来财,财四季,四季四季四季,财四财四财四!酒令气壮山河,快拳风驰电掣,我端的看呆了,经常一小时目不转睛看着这些南城拳王,激战正酣。

划拳讲究三快:嘴快、眼快、手快,如果两人拳逢对手,那将是一场泰145一刀不能两断森与霍利菲尔德或者陆小凤与西门吹雪之间的好胜负。而如果对手之间拳语铿锵、韵律澎湃,将不逊于任何一首元曲小令。划拳特练反应,大脑高度集中,拳拳之心环环相扣,思维判断如潮汹涌。有点像周杰伦的《将军》——我手指放松,我目光如龙,当敌人是空。我战法无穷,我攻势如风,用单车入宫。我左右开弓,我气势如虹,将马炮尽用。

如果你写诗不会押韵,就先学划拳,此拳一出,江湖披靡,而你从此表达干脆,朗朗上口。

146襟袖襟袖开处,便有散落的风情狼藉一地。

我说的风情,是没有风的情。

情已被风吹走,只剩下风。风兜着情的屁股,猛吹!

千种风情,只剩一种,还被横加摧残。

襟袖再开处,更有一副磊落胸怀,于寒风中瑟瑟。

再博大的胸怀,也怕着凉。我说的胸怀,是被块垒挤破的胸怀。

襟袖三度敞开,这一次不是敞开,而是裂开。

你并没看到女人一抹文胸上的蕾丝花边,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发福的情怀,这情怀在遍地落叶中畅饮开怀。

襟袖,分外锦绣,因为心头积淀着昨日残酒。

其实襟袖上也挂满了饭桌上的油,但阻止不了你在夜空下傲游。

襟袖,在零落中抖擞;襟袖,在风雨中湿透。

男人的襟袖是醉袖,飘向深秋;女人的襟袖是翠袖,锁在红楼。

谁想挥一挥衣袖?衣袖却不让挥手。谁要荡一荡襟袖?襟袖已连着心头。

很多人要远走,因为无处停留。很多人其实不想远走,苦于无人挽留。

我坐在十月高楼,有一种喝高的狂愁,也在自找罪受。一襟幽情被你抛在脑后,我只能暗自长吼,谁让襟袖阻断了回望的眼眸?

我坐在三里屯栏杆尽头,舒展襟袖,有一种奔袭天涯的自由。直到襟袖已在长风中乌有,我感到腐朽中有一种不朽,在轻扣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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