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特意跟上了蒋七,追在他后面说:“刘文涛今天早上抢了我的钱。”
“关我屁事!”蒋七说。
“你要帮我要回来。”
“凭什么?”
“我不管,我存了好久的钱,是用来买蜡笔的。”
“问你妈重新要去!”
“我妈会打我的。”我说。
“那关我什么事?”蒋七问。
我说:“我不想让我妈打我。”
蒋七就捶了我的脑袋一下。
可是过了几天蒋七就走进教室把钱给我了,整整三块五,是一笔巨款。那是我一生最光荣的时刻之一,一个高年级的小学生,当着整个教室同学的面,孤傲地把钱掏出来放在我的桌子上,冷冷地说:“下次注意一点,别再被人抢走了。”
所有的小朋友都抬起头来胆怯地看着蒋七,天知道一个高年级的小学生比家长可怕多了,毕竟家长不能时时刻刻地待在学校里,但高年级的小学生却可以。几个男生正在角落里玩孙小美的头发,自上学以来孙小美的发型已经从长发变成短发,再变成毛寸,但还是有人以剪她的头发为乐,蒋七看到了,走过去抢过那些人手中的剪刀,用力地按着一个男生的脖子咔嚓咔嚓几剪刀就剪了个豁口出来。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那个男生愣了一秒,开始号啕大哭。
第二天那个男生的妈妈拎着他的脖子走进来大叫:“是谁剪了他的头发?谁剪的?”
那时我们正在上课,整个教室都静悄悄的,张老师在讲台上一看就叫了一声:“哎呀,这是怎么了?”
“你看看我儿子的头发!被人剪成了这样!”
张老师立刻转过头大叫:“谁干的?”
大家转过头来看看我,又看看孙小美。孙小美自然是不可能动手的,张老师就走过来抓着我的胳膊站起来道:“是不是你干的?谁让你剪他的头发的?”
那个男生小声地说:“不是她……”
张老师却像没听到一样,说:“你给我出去站着去!”
又走过去跟那位母亲道歉:“是我管教不周,回头我一定教训教训这个丫头!”
那之后一整个星期我都被罚站在教室外面,放了学之后还要打扫卫生。放学后的校园是另一番景色,整个大地都安静了,天边飘着一抹红霞,鸟群在树丛中穿梭来去,等着父母来接的小孩担忧地站在学校门口,不愿离开学校的小孩则在沙滩和单杠处玩,仅剩的几个老师步履匆忙地走来走去,看大门的老头儿蹲在操场一角抽烟。学校外面有轿车和自行车穿梭的声音,也有小贩的叫卖声,可是不管有什么声音,学校里都有一种奇异的安静,像是整个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我们这些逗留在校园里的,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一种无家可归的凄惶。
我在一旁扫地擦桌子,那个小男孩就坐在教室角落里整理书包,好久之后他才走过来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跟老师说不是你剪的我的头发?”
“我说了,她不听。”我说。
“怎么会呢?”他很困惑地说,“张老师挺好的,你好好跟她说她就会听了。”
我没理他,低头继续扫地。那个男生犹豫了一阵才说:“那我先走了。”
我没说话,他便背着书包一脸懊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