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顿饭伴着海风和海浪,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后来,有家属的同事都三三两两地带着家属先回酒店了。沈万万点了一簇篝火,拉着谢一燃和丁素围着篝火和他聊天。
丁素喝得有点多,但仍旧清醒。沈万万一张嘴巴一直叨叨叨,完全没有停过。谢一燃则一直很安静,出奇地安静。丁素好几次错眼见他,他的眼神都是凝注在海的尽头那边,瞳孔又黑又亮,像漆黑的天幕,又像浸过水的黑宝石。
后来,丁素就觉得有些困了,沈万万讲的事情越来越天马行空,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恍然间好像有人在喊她,她听不真切。再后来,她就沉沉地睡去了。
丁素是被蚊子叮醒的,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小桌子上,沈万万就在她对面趴着,也睡得很熟。身边的篝火已经灭了,好在S市的夏夜不凉,空气中有海的腥味,混着夏夜的闷热,丁素有些想吐。
她起身,直觉性地朝海的方向走去,海浪声越来越近,她的头脑也越来越清晰。就在接近海浪的地方,她看见了一个身影。他默默地坐在沙滩上,衬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那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走近了丁素才发现是谢一燃,想到此时他可能很享受一个人,丁素扭头就走。
“陪我坐坐吧。”谢一燃说。
丁素说不上来那语气里混合着什么意味,他的声音明明很低,可却那么清晰地传入她耳朵里,她听见的时候,竟奇怪地觉得心疼。不是心疼某些人某件事的心疼,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心疼,就好像有人用锋利而细小的武器刺了一下心脏一样。
丁素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坐。谢一燃偏头看她,眼里挂上了些许笑意,道:“看你写的体验报告,没觉得你是个粗心的姑娘。”
丁素不明所以:“啊?”
“沈万万拼命喊你都挡不住你要睡觉的意思。怎么说这毕竟都是在野外,就那么放心吗?”
丁素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烧起来了,好半天她才低头说:“我不太能喝酒。”
谢一燃笑。
丁素抱膝而坐,眼神投向远方的海,问:“头儿喜欢晚上看海吗?”
谢一燃摇头:“不喜欢。”
“那你一个人……”后面的话丁素觉得说出来会显得太随便,就识趣地打住了。
没有继续前面那个话题,谢一燃径自重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新游戏还在玩吗?”
“在的。”
“挑战过高级的人机对战吗?”
丁素有些苦闷地摇头:“中级没过,没办法进入高级。”
“你的体验报告我看了,我同意你关于游戏难度设置得太高容易引起玩家挫败感的结论。”谢一燃的语气缓慢有序,在海浪的节奏搭配下,听起来格外悦耳。
然后,他紧接着问了个问题:“你的报告提出了问题,却没有提出解决方案。”
丁素想了想,答:“我有解决方案,但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方案很业余,所以我就没有附上去。”
谢一燃道:“业余是个什么概念?”
丁素直言:“我并不是游戏策划。”
这个答案令谢一燃的眉头微微皱起,过了半晌,他问:“那你觉得你是什么?”
谢一燃等了很久,丁素也没能答上来,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谢一燃仿佛没有再谈话下去的兴趣,道了句:“很晚了,回去吧。”他便起身离开了。
海风吹过来,丁素觉得有点冷。
第二天一大早,沈万万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挨个房间敲门。
丁素揉着睡眼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分明才凌晨五点。沈万万的大嗓门响彻门外:“……大家快点起床啦!五点半要出发啦!晚到的人要罚年终奖啦!”
然后声音渐渐远去。
丁素对这一类活动有充足的经验,大学时她就加入了学校的攀登社,经常和学长学姐们一起出外徒步,常常一天就要走上几公里。她本人也热爱这种运动,步行中往往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