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你想依靠自己的清名和所能来为政吗?错了,此为其次。首要者要学会如何与人沟通,方为做官的关键。你应该见到此类人,他们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然依然居于高位,是何缘故呢?缘于他们能够左右逢源,能得上善之人欢喜,因而为政能力低劣,一样能到高位。
“其六,国家制度不能有偏差吗?错了,当然可以。这些律法都是对付百姓的,你若谨慎遵守,即为百姓。
“其七,积功而升?那是书生中了圣人流毒之后的幻想。狄阁老荐你不假,然时过境迁,你若一味抱残守缺,岂不是胶柱鼓瑟吗?”
密友的一番话,说得窦怀贞目瞪口呆。他说的这些道理,窦怀贞此前并非不明白,实因为自己不齿于此。抛却圣贤道理,就是要有奶便是娘,然后使出溜须拍马及说假话等十八般武艺取媚上人,以达到自己升职和获取财货的目的。
如此,人就变得如畜生般,因为偏离了圣贤道理,人将不堪啊!窦怀贞知道,若想成为密友所言之人,自己第一步就是要抛掉多年来形成的套路,与过去决绝;第二步就是忘掉圣贤道理,做一个自己以前不齿的人。
要想完成这两步,最重要的是练就一副厚脸皮,只管埋头去做,不管别人如何说。密友走后,窦怀贞独自想了数日,到了来日黄昏,他终于豁然开朗,暗暗下定了决心:对,就应该这样走!
此次太平公主问罪,窦怀贞殷勤侍候,明显按密友所教践行。
窦怀贞正在门房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呼喊:“请窦大人移步府内。”
太平公主坐在中堂之上首,看见窦怀贞疾步趋入,脸色阴沉并不言语。
窦怀贞入堂后站定,面向太平公主拜道:“下官窦怀贞,特来拜会镇国公主,下官有事要禀。”
太平公主“哼”了一声,冷冰冰道:“窦大人,我在郊外取了一具水碾,你们雍州府不依不饶,莫非要欺负我到底吗?”
看到太平公主发火,窦怀贞急忙趋前再叩拜道:“下官不敢,下官来此专为解释此事。下官该死,不该扰了公主天威。”
“罢了,你为三品官员,不要逾越朝廷礼制,起来吧。我一个弱女子,何谈天威?事儿传出去,言官定说我不知规矩。左右,还不为窦大人看座呀?”
窦怀贞在仆役的搀扶下,方才战战兢兢地坐在座上。
“那件事怎么样了?”
窦怀贞急急忙忙又复立起,拱手言道:“禀公主,那李元纮太过无理。下官多次令他改判,然此人置若罔闻。前日,他将判纸送来,上面仅多了八个字。”
“什么字?”
窦怀贞期期艾艾不敢说,双手捧着判书趋前数步,将之交给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接过一看,只见判纸上方写着八个浓黑之字:“南山可移,此判无动。”太平公主读完顿时无名火起,挥手将判纸掷于地上,喝道:“你巴巴地来府数次,莫非就是想让我看这八个字不成?窦怀贞,看来雍州府要和我作对到底了。一个芝麻小吏,现在再加上你这位三品大员,你们一唱一和,想要气死我呀?”
窦怀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下官不敢,公主,就是有人再借给下官一个胆子,下官说什么也不敢忤逆公主啊。”
太平公主余怒未息:“你没胆子?那李元纮无非是一个司户小吏,你为他的主官,他若没有你撑腰,焉能如此无礼?哼,你们唱了一出好戏呀!”
“公主冤枉下官了。下官看到判词,也是七窍生烟,正要下令让那李元纮回家。谁知这厮写完判词之后,已然扬长而去,还留下话儿,说不待上官来免,自己先把自个儿免了。公主,看来这厮实为一榆木脑袋,受人指使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