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幽求说着说着立起身来,慨然道:“殿下,下官今日愿说肺腑之言。我刚才以则天皇后为例,其实想说今日之事。如今圣上偏倚韦皇后,韦皇后又与上官昭容、安乐公主一起弄权,其安插朝中重臣,大肆授任‘斜封官’,近日又悬皇后图画,又献什么《桑韦歌》,摆明了想把韦皇后推上大宝之位。殿下,你愿意唐朝改作他姓吗?你愿意让女人把持大政吗?”
刘幽求的这番话说得李隆基血脉贲张,其伸掌拍向几案,将上面的碗盏敲得蹦了起来,沉声道:“不能!我为李家子孙,焉能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对呀,殿下,你应该做些什么?”刘幽求见李隆基积极响应,心中欣喜。
李隆基马上又平静下来,觉得在刘幽求面前如此失态实在不该。毕竟,今日仅与其谋面两次,对其所知不深,不该在此官微言轻之人面前轻易显露自己的态度。他想到这里,伸手扶正几案上歪倒的茶盏,轻饮了一口里面的剩茶,微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如今朝纲紊乱,一些正直之人观之痛心疾首,我为李家子孙,当遥追先祖英烈,以匡扶正义。可是呀,你刚才说自己官微言轻,我自己也是如此啊。我虽有郡王之名,那不过虚名罢了,心中想改变现状,然终无能力和机会啊。”
刘幽求拎起茶壶走至对面为李隆基添茶,又从一侧取过抹布抹去李隆基面前的水痕,以此来缓和刚才激越的气氛。他做完了这些事儿,然后回到座上,轻轻呷了一口茶,说道:“殿下不可以太谦!以下官所观,大唐复兴之事,恐怕只有殿下才能担当。”
李隆基闻言爽朗一笑,说道:“先生言重了。隆基非皇子,现为别驾之身,这天下大任如何能与我扯上干系?”接着又正色道,“我们在此言说,可以言笑无忌。先生若出了门,此等话题不可露出半句,否则先生将获罪,也为我惹下大祸!”
刘幽求摇摇头,说道:“我所言语为肺腑之言,非专为恭维殿下,殿下若有耐心,可听我一一分剖明白。
“一者,如今圣上昏庸,皇后专权,此等局面难以长久。天下思稳心切,又追慕李唐王朝英烈,断不会让王朝改姓或让女人专权,别看如今韦皇后貌似有则天皇后之行事模样,然她无则天皇后的手段,行事不大气,则如今猖狂愈烈,将来终会反噬其身。
“二者,则天皇后当日大肆屠戮李氏宗族,如今高宗皇帝之后仅留下圣上与相王两支相对完备,若要昌盛李唐,当从这两支中选取。换句话说,其他李姓之人皆无当皇帝资格。皇帝一脉,自从太子重俊死后,其他皇子皆年幼,他们难有担当大任的能力。相王一脉,我听说除了楚王以外,其他四王皆与相王一样恬淡处事,绝足不问政事。如此,请殿下揣度之,岂不是仅剩下殿下一人能担当大任吗?”
看到刘幽求在这里侃侃而谈,其所言语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成,李隆基的心扉渐渐打开,遂问道:“先生所言大任,莫非想让我谋取皇位吗?”
“不错,就是这样。”刘幽求慨然答道。
“先生异想天开了。隆基心思,若能为国家尽一份力量足矣,从未奢想谋取皇位。且你若果真有了这种心思,依眼前情势断不能为,若要硬取,岂非水中捞月?”
“不然,人若想干大事,定要目标长远且谋虑清楚。我这样说非为浪言,已深思熟虑多日。”
“嗯,你且道来。”
“当今圣上与相王,一个昏庸,一个恬淡,皆非明君之选,其子辈中如前所言,唯殿下一人能担大任。殿下若图大事,须有大胸怀然后徐徐图之。”
“这样不好,皇帝由上天所授,非人力能谋。太宗皇帝在日,濮王泰才略超卓,终因有谋位之嫌被贬。太宗皇帝当时说道,所以贬濮王泰而立高宗皇帝,缘于要用此事例告诉子孙,皇位非谋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