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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头发和脸上的雨水,一边伸手掀开那扇装饰着施华洛世奇水晶风铃的玻璃屏障。这个时候,白溪正躲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抽烟。苏璃匆匆与Tina打了招呼,径直向里面走去。
起初,苏璃并没注意到白溪。来来回回找了两三遍,最终还是白溪抬手弹烟灰的时候,正好望见了落汤鸡一般狼狈的苏璃,于是伸出手臂,招呼她过去。
苏璃掸了掸潮湿的上衣,朝对面瞟了一眼,上前半步,还没等白溪反应便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烟头:“就算再心烦也别老抽烟啊,对身体不好,别总拿伤身又伤心的事来惩罚自己。”说着便挪开椅子坐下,耳边循环起肖邦的《夜曲》。
Tina前来点餐,她要了简单的加浓低温拿铁和一杯冰水,随后习惯性道了声谢谢。
面前的圆形茶桌上散落着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它们以暴风雨过后的宁静姿态躺着——口红、粉饼、线谱本、粉色petra香烟和印花纸巾,身后立着孤单而明净的落地窗。
雨越下越大,昏暗空间里那盏悬空的橘色吊灯随即亮起。白溪久久没有开口讲话,苏璃这才认真去看她的脸——她窝在椅子里,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大半边面孔。她的眼睛肿得厉害,像是两颗比例严重失调的大水泡,凌乱的碎发分成几撮粘在前额,粉底涂了擦,擦了又补,在脸上流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小沟壑。
Tina将拿铁端上来,还送上了一块刚出炉的胡萝卜蛋糕。苏璃谢过她,转身为白溪加了一杯伯爵红茶。
苏璃轻咳一声算是开场——“天冷又心寒,也只好先喝红茶暖暖胃了。快喝吧,喝完我再陪你伤心也来得及。”她半开玩笑,将瓷杯向白溪那边推了推,顺手将烟盒收进了包里。
白溪像是没有准备好如何开口,趁着吞云吐雾的间隙,还不忘重重叹上几口。
“这么急把我招来,出了什么事赶紧说来听听。”苏璃轻声催促,可白溪只换了个姿势坐着,摆出一张岿然不动的扑克脸。
苏璃试图调动白溪的情绪,于是自顾自地聊起天气,聊起同学,聊起课程的进度。可白溪依旧不发一语。她是了解白溪的,她了解白溪对自己的依赖,也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慌意乱,但翻来覆去闹的都是一些琐碎事,怕就怕有一天,还没来得及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自己就已经被拖垮了。
“哎亲爱的,你别硬绷着,赶紧说句话呀!好歹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吧?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苏璃顿了一下,继续道,“要不这样,你先坐着好好儿整理一下,我去图书馆把剩余的资料印完,之后再过来找你。周五有考试呐!”她说着便转身向窗外,注视起街道上过往的人群,犹豫片刻,干脆将杯中的咖啡喝掉一大半,起身就要走。
苏璃并非不在乎,这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小伎俩。白溪心知肚明,却约好了似的次次都中招。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梦初醒般伸手将刘海向头顶胡乱一撸,猛地扑上前拽住苏璃的手腕——“哎你别走……我感冒都快一周了!”
苏璃听闻,立马回过身子,急急忙忙地开口:“生病一周了,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很严重么?有没有吃药?有没有看医生?”说着便伸手去摸白溪的额头。白溪看她一副急切的样子,原本就要止住的泪水,冲破堤坝再一次奔涌而出。
苏璃一面安慰她,一面向近处凑了凑。“别哭别哭,要是不舒服,我过去照顾你两天好不好?”白溪满脸委屈地摆摆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心情不好,和他闹了点儿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