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承认,要有一个饱满的人生,以及一颗坚硬善良的内核,才能在人间深处生根发芽。
如果说小时候最大的恐惧,是担心上课时老师的一双大手夺过我偷偷摸摸藏在课桌抽屉里的小说的话,那么,长大后最大的恐惧,则源于不断与未知的下一秒相遇。因为没有提前预告,更无法把握控制,命运就像一盘莫名其妙的棋局,举落进退全不由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自己的懦弱、胆小和故步自封,我惧怕改变,讨厌前进,只想原地踏步,甚至倒回过去。至少有五年的时间,我都纠结在这种情绪里,找不到出口。
不断告诉自己要强大要勇敢,要乐观要向上,没有什么能让我成为手下败将……这更像是为了摆脱梦魇的自我催眠,但我梦想用最坚硬的姿态去对抗命运的戏谑。
出去看看,可以看成是我的追求,也可以看成是我的逃避。当一个人特别需要面对自己时,陌生,是最大的安全,也最利于自我梳理。
凌晨3点多,天色竟已大亮,夜晚从没这么调皮过,甩了一下尾巴便消失得了无痕迹,吉年说我们已经彻底进入了北极圈。
然后,我便看见了世间最奇妙、梦幻的景色。天边的地平线有奇幻的彩光,淡然与魅惑结合得那么完美。
一路上都是森林湖泊,一片连着一片,一个接着一个,小的中的大的,不知道从天空俯视是怎样的视觉效果,会不会像天使吹出的泡泡?
傍晚时分的湖泊是万顷粉红色荡漾,清晨的湖则是雾气缭绕,隐约可见清澈的水波闪过鳞片的微光。
大概因为温度太低的原因,这里的植物普遍低矮稀疏,但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决不敷衍马虎,顽强点缀着这荒凉的世界。
车厢里的背包客每到一个小车站,就会下一些,那些在炎炎夏日还穿着冲锋衣的背包客们,把自己所有的快乐都暴露在北欧七月寒冷又明媚的日光之下,他们朝车厢里的我们挥手作别,然后消失了,我们则向前,继续向前。
有好一段时间,我和吉年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
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袭来,这种孤独,和陌生无关,和有无陪伴无关。
生命注定是场孤独的旅程,我和吉年,虽是相互陪伴,却只是知晓对方,然后各自活着,朝同一个地方出发而已。人与人之间,能在彼此需要时扶助一把,便是恩遇。但我们始终都要学会独自承受路上风雨。
瑞典真是一个非常狭长的国家,直到第二天中午12点39分,我们还没有出瑞典。火车穿过幽深的隧道,一直沿着一个超级庞大的湖行驶。湖的一边是高高突起的悬崖山脉,山间有真正的白雪,云层低低徘徊,仿佛压在眉际,类似于云南洱海的旗云。
我们还看见了真正的挪威森林,让人不由想起了披头士乐队的《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以及伍佰吉他弹唱的《挪威的森林》……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冷清和伤感蕴含在其中,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跟着火车开进了某个电影壮美开阔的场景中。
下午2点多,我们到达目的地纳尔维克。这个地方,笼罩在蒙蒙细雨中,是一个不大的港口小城,堪称地球最北的火车站。我们几乎没有逗留,搭了一个家住罗浮腾岛上挪威姑娘的顺风车赶往码头,这个姑娘真好,除了带我和吉年外,还带了一个去罗浮腾岛上找朋友的法国小伙。我们要分担车费给她,她只说一句“没事儿”,死活也不肯收。
嗨,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虽然我心里挺高兴的。
幸好你拒绝得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