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朗喇嘛难得地笑啦:“还行,但我劝你还是上车为好,哪怕是趴在车顶或是靠站在车门边上。就目的地而言,每个人都是相同的,没有人能躲过死亡,但人生过程对于每个人的意义,绝对不一样。”
受此夸奖,我高兴地告诉喇嘛:“谢谢你的帮助,真诚地致谢。我已经在为未来长久的孤独积极地准备啦,不断地培养自己的信心、勇气和爱心,否则,我不是枉自认识到了西藏佛教的奥秘了吗?!”
索朗喇嘛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是时候啦!”
我不明就里,追问下去,索朗喇嘛笑而不答。
艾丽丝太太和几十个藏族学生,共同坐在草场上,采用实景授课的方式,教给孩子们“蓝天”、“白云”、“湖泊”、“山林”的英文发音。
所有孩子的脸庞都朝望着她,红扑扑的,灿烂着生命的光华,无时无刻不在表露着对心爱老师的衷心爱戴。
我和喜饶扎西靠着学校大门,看在眼里,相互谈笑,已经释然,在西藏绝对无须为私人感情牵肠挂肚。
关于喇嘛修行居住神山的传奇,这一方面喜饶扎西知道得很多,还很小的时候,他就目睹大家送一位年轻喇嘛进山修行的场面,据说直至现在,那喇嘛还住在深山里未露一面。另外,他还告诉我,终其一生住山修行的喇嘛也不少,出现了许多神通迹象,可是他们已不屑于向世人展示。
我们交谈很久,以至于最终彼此内心都生出了恐惧,担心是否影响对方的未来。
下课啦,喜饶扎西最大的那个男孩子,手中舞着一张纸片朝这边跑来,劲头十足的模样。艾丽丝太太也朝我们微笑。
小孩无比自豪地告诉父亲:“艾丽丝太太才写的诗,要求我们抄下来,说以后要教我们写诗歌。”
喜饶扎西不无怜爱地摸着孩子的头,告诉他:“要好好跟着艾丽丝太太和格拉老师学习,机会难得,以后到内地去上学才会有出息。”
纸片上的诗如此写道:
羊儿流落在山坡上,等着主人赶回羊圈。
驯服的牦牛翘首等待,等它唯一的主人来伴身旁。
啊,骄傲的勇士,号角已经吹响,
我们一同放牧去!
经幡随风荡扬,帐篷散落草场,
那里是我们共同温暖的家!
我大笑起来,近乎于敞开心扉地狂笑,笑所有来高原寻梦的人不能被舍弃的梦想,笑情场老手反而惊诧于爱的表达,笑孩子的天真无知,笑流动的帐篷不可以作为永远的归宿!
喜饶扎西和孩子也附和着发笑了,很是坦率诚恳的高原人,憨厚的表情在缘分聚落的时空中不断舒张。
谈笑之声犹自在耳,安静的日子仿佛只过了几天,死亡来得那么突然,令活在世上的人免不了有些惶然。
也许因为太不可思议,或者因为全然投入地生活过了,反而一点伤感的情绪都没有,与预想的失声痛哭的情形截然不同,竟也不知死亡的恐惧和痛苦在哪里。
现在则不然,关注往昔回忆的眼睛,已经热泪盈眶。
尽管如此,我仍然会继续关注下去,直至事件能被肉眼打量的终点。他们都说,生命的存在有不同的形式,有的能被看到,有的不能被看到,这些正是支持我心平气和理解生命真谛的精神力量所在。
当时,我随着几位来通报消息的学生,赶到艾丽丝太太的小屋,屋外已经挤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我心中默默地祷告不要有任何事发生,大家见到我,都给我让出一条路,让我进入屋内,我突然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
跨过门槛,便见到喜饶扎西用手支撑着头,一副心灰意冷的表情,见我的时候也仅用目光斜瞟了一眼,随即湮没于无尽的寒冷黑暗之中。
我心中知道,迟到啦,随着艾丽丝太太意外死亡,他的心也随之而去,无论说什么都将无济于事。但我还是走上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心存一点期盼,希望至少能将他从另一类死亡中拉回来,我不知我这样做是否恰当,但我还是随应想法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