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不群当然只在心里这么想想,嘴上没说什么,却瞒不过秦淮河的眼睛,他说:“莫非你就这么肯定,未来的研究室主任或综合处长一定归你乔不群不成?”乔不群笑道:“不归我也没事,去机要室守电话值夜班,总不会有人跟我争吧?”
秦淮河摇着头,说:“不群你比我年长,是老兄,本来我应多听你教育,今天我也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说说,不知你乐不乐意听?”乔不群笑道:“闻道有先后,年长不见得德高,老弟教育教育老兄,也是完全应该的嘛。”
“我岂敢教育老兄?”秦淮河沉吟片刻,略有所思道,“你这人嘛,别人也许不太知你深浅,我秦某人还是比较了解的。表面看去,你温厚、随和,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清高。按说清高不是什么过错,清高总得有底气、有资本,不是谁想清高就清高得了的。只是人在官场,这种清高有些不合时宜,弄不好也就仅仅剩个清字,想高怕是床底下放风筝,高不到哪里去。唯一的办法是努力改造自己,只有自我改造好了,才有可能混出样子来。”
秦淮河道出的,正是乔不群身上一处致命的软肋。政府大院里肯定还有知道乔不群这处软肋的,却只有秦淮河才会明确说出来。乔不群也并非闻过则喜,他的境界还没到这个份儿上,他要感激的是秦淮河能视己为知己。可乔不群却故意说道:“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清高呢?”秦淮河说:“这叫自屎不臭,自尿不臊。”乔不群笑起来,说:“这个比喻还真贴切。那么你再给我支支招,怎么个自我改造法,才改造得过来?”
秦淮河想想,认真地说道:“怎么个自我改造法,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有句话说得不无道理,做事靠智商,做人靠情商,做官靠政商。能不能做官,官做不做得好,做不做得上去,关键就在于政商。”乔不群说:“这政商一说,倒也新鲜,颇值得玩味。”秦淮河说:“无数铁的事实雄辩地证明,要想在机关里混,光有智商和情商,能干事,会做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高政商,能上下其手,左右逢源,该玩的玩得转,该耍的耍得来。”
说得乔不群点头频频,说:“机关里还真有这么一些人,没见他如何能干,做过几件像样的事,也没见他如何精明,人际关系处理得多么和谐,甚至出身也平常,不见有太多背景,可就是吃得开,该提拔有提拔,该重用有重用,到了该到的官位上,还能把官做得像模像样,得心应手。过去我一直想不通,这些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如此官运亨通,顺风顺水。今天被你一点,我总算想通了,原来这些人没别的,就是政商高。”
秦淮河笑道:“你能想通就好。你可不能学我,我政商欠缺,才不得不离开机关,另谋生路。你不同,天分高,悟性好,通过自我改造,完全可将政商提高到应有水平。”说着,放下水杯,将指尖烟蒂扔进烟灰缸,转过身,出门而去。
秦淮河的足音由大至小,渐渐消失在楼道里。乔不群却还支棱着耳朵,想将那足音追捕回来。秦淮河说得没错,要想在机关里有所作为,没有高政商是万万不可能的。也许一个人真的不缺天分和悟性,通过自我改造,就有望长些政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最难改变的,就是骨子里面的东西,这政商难道是你想长就长得了,想高就高得上去的?乔不群没法回答自己,心头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