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着我在皇宫内院的白玉石大道上纵马而驰,身后跟着小跑步的禁卫军,一路上宫人垂目行礼,红墙碧瓦之上风铃微微的作响,我看见华妃立于御花园的悠然亭中,身着紫青华裳,头戴攒金凤钗,袖了双手,朝这边望着。虽离得有十米距离,可我恍惚看见了她眼眸之中蓝色微现,就如化名为聂戈的端木华。
他一路急驰,拥着我来到了兑宫之前,抱着我一跃而下,朝殿内走了过去,从明亮的外间走入殿内,那种阴冷幽暗更甚,使我遍体生凉,不自觉地蜷成一团。
宫人见此,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
他将我一直抱进寝宫,寝宫早被收拾得干净,早没了那片染了他脸上鲜血的瓷片,可那张椅子还在,我犹记得他腰上被插了那柄软剑,坐在椅子上,鲜血从腰间流下,使椅脚之上漫延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那个时候,我心底是多么的高兴,以为自己终可以摆脱他了,可没曾想,转眼之间,情形便反转。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无论他中了什么样的毒,我定要亲手将剑刺入他的胸膛,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罢休。
他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却是抱着我将我放进了那张椅子之中,一扬手,寝宫的门在我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两扇门相合,嗒的一声,竟让我浑身忽地一震,条件反射地将双脚缩起,将自己团成一团,朝椅子的角落里缩了过去。他要怎么样对我,要怎么样对我?
“锦儿,朕当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刚才在这间屋子里的勇气去哪里了?朕犹记得,你摔碎茶壶,用利片划于朕的脸上,让朕见了,竟认为朕面前站的是一位女将军呢。”他最恨的人,便是杀了他母妃的前皇后了。前皇后女扮男装加入行伍,战功赫赫,多年助先皇统治天下,更是谋略出众。他现如今如此比喻,想是恨我恨到骨子里了。
我抬起头来,冷冷地道:“皇上,你要杀便杀,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夏侯烨哈哈一笑,“杀你?朕怎么会舍得?朕可不愿意寒了那些西夷旧臣之心。虽然你并不受乌金大王宠幸,但到底身上流着他的血,代表着朕可以兵不血刃地接收西夷部分势力。所以,朕不但不会杀你,而且,还会将你养得好好的,朕定会好好地疼你。”
他说这些话时,眉梢飞扬,眼里有如星钻般的光芒,亮得惊人,让我不由自主地握了椅子的镂空雕花之处,让那木头嵌入我的手心,只有疼痛,才能让我略减了面对着他时的恐慌。
他在椅子前踱了两步,那轻轻的脚步声直敲入我的心房,我要咬着嘴唇内壁,才让自己不至于发抖,“皇上,臣妾知道自己该死,臣妾并不希求你的原谅,臣妾愿受那虿盆之刑,以熄你的怒火。你既知道臣妾不过是乌金大王不受宠的六公主,臣妾死后,皇上可向西夷南朝恳求,再以公主和亲,也是一样的。”
我不是不想生存下去,但他给我的压力已让我没办法承受了,且我知道,我越是不愿意的,他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果然,他冷笑了两声,“朕说过了,你想死,哪那么容易。”
他双手扶上了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从接触处透入,他俯低的身子让我看清了他脸上的那道血痕,上面恐是撒了些伤药止血,浅黄的药粉浸了血,竟使我想起了临桑城破之时,城内路上那些战败将士身上深见白骨的狰狞伤口。他原本英俊和煦的脸宠,因增添了这道伤口,更增了几分戾气。
他的触碰,使我退无可退地将身体紧贴着椅背,手掌心握着的镂空花饰却是更深地嵌入掌心之中。他用嘴唇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却是站起身来,道:“锦儿,朕面上的这道疤痕,腰上的这个伤口,可都得算在你的账上,你准备怎么赔偿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