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已经字不成字，依桐勉强才看出这句话的大概，从日期和内容中分辨，很显然，这一篇日记是端木钰晴的绝笔，她却用这最后的时间，忍受着生命的巨大疼痛，拼却最后的力量写下了两首毫不相关的诗。他反复地揣摩那首被端木钰晴背写的歪歪斜斜的《卫风·氓》，他在语文课本上学过这首诗，那时他读出了一个大概意思，但是此时为了领会其中深意，他慌忙起身，发疯一样地找那本语文课本，不大一会儿他便在第三册语文课本上找到了。他忙配合着下面的注释把这首诗的意思译了出来。这恐怕是全中国今夜唯一一个在上午语文高考后晚上还挑灯夜读语文课本的考生了。

依桐在十来分钟后读懂这首诗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淡淡的悲哀，原来端木钰晴虽说在前面所有日记里几乎看不出一点对夏念祥的怨怼，甚至通篇都是对心上人的赞美。但最后的这篇绝笔中她独独挑出这首《卫风·氓》来背写，却无形中显露出了她内心中最深处的东西：对爱情的绝望。这首诗就是千年以前一个卫国女子控诉男子的变心的，而且在这首诗中作者还发出了震动千年女子耳朵的一句规劝：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几句诗的意思就是姑娘不要和男子迷恋爱情，男子沉溺在爱情里，还可以脱身，而女子沉溺于爱情里，就无法摆脱了。端木钰晴似乎在最后的严重时刻，她是在怀疑自己所做的不值得么？也是在怀疑爱情么？依桐紧皱眉头想，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依桐忽然又想起前些天夏天给自己说过的她父亲找情人的事情，从后脊梁又升腾起一股凉气，现在的夏念祥又如何能想得到二十年前一个女人为了他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不由得从心底为二十年前的端木钰晴所作出的选择感到无比的悲哀。他又一次把目光投在了最后里尔克的那首诗，只见最后一段是：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