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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丽把姐姐的遗物交给了我。一个灰色的帆布背包,背包里有个笔记本电脑,很老式的那种,厚厚的,拿起来觉得沉重;还有厚厚的两本笔记本;一个小布娃娃。背包里没有衣物,胡丽说,那些衣物她拿到澜沧江边烧了,只留下了这些东西交给我。背包里也没有化妆品什么的,胡丽说,姐姐从来不用那些东西,到哪里都是素颜,都是不经修饰的自然模样。姐姐留在尘世的东西少得可怜,她活着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我对胡丽说:“丽姐,我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要去寻找姐姐,无论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
胡丽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陪你去。”
我们制定了一条寻找姐姐的路线,先到白马村,然后从白马村沿着澜沧江一直往下走,寻找姐姐。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很多地方不能通车,只能徒步。我们准备好了小帐篷、睡袋、手电以及干粮和水壶。姐姐的笔记本,我也带在了背包里,我用的是姐姐留下来的灰色帆布背包。
张冲和王杰劝我们不要去,马上进入雨季了,一路上十分危险,况且,他们已经找过一遍,不可能找到姐姐了,湍急的澜沧江水早已把姐姐冲到了不可到达的远方。我不听他们的劝告,固执地要去寻找姐姐。王杰说:“你实在要去的话,我陪你去,让胡丽留下来,她是个女人,路太难走,她恐怕受不了。”我觉得王杰说得有道理,也让胡丽留下来,现在开始,渐渐有游客前来了,她留下来,也不会影响生意。胡丽说:“还是我陪弟弟去吧,我什么苦没有受过,我不怕,我要不去,心里不会安宁,至于生意,让它见鬼去吧。”胡丽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张冲他们无奈,只好由着她的性子。王杰搬到狼毒花酒吧来住,帮胡丽看店,也替她开门营业。
一切准备好后,我们就出发了。
从香格里拉古城到白马村,将近两百多公里。公共汽车把我们拉到德钦县城时,已近黄昏。我们没有在德钦县城过夜,胡丽拦了一辆货车,在天黑之前,把我们捎到了澜沧江边的一个村庄。胡丽十分有经验,很顺利地住进了一个藏民的家里。藏民很热情,招待我们吃了饭,我们就睡下了,因为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躺在床上,我听到了澜沧江江水的呜咽,姐姐的呼救声在我脑海回荡。胡丽说:“弟弟,快睡吧,不好好休息,真的不行的,这里海拔很高,要是高反了,很麻烦的。”我说:“好的,睡吧。”尽管如此,我还是辗转反侧,很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起床了。
没有想到是个晴天,走出藏民的家门,我们就看到了梅里雪山。神山的十三座山峰神奇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显得雄奇而又庄严。胡丽说:“弟弟,你的运气好,刚刚来就可以看到瓦卡格博的真容,许多人来了很多次都看不到,它总是藏在云雾之中。”我无心观赏如此神奇的美景,但我心里向神山祈祷,希望神山保佑我找到姐姐,哪怕是她的遗体。藏民知道我们要去白马村,好心的他给我们准备了两匹骡马,他要送我们去白马村。白马村不通汽车,如果靠两腿走过去,需要好几个小时。我们十分感谢他。藏民自己骑着匹骡马走在前面,我们走在后面。我们一直走下坡路,进入澜沧江大峡谷,然后过了一座铁索桥,到了澜沧江的对岸。过桥后,我们沿着澜沧江边的崎岖小道,一直往上游走。路的一边是悬崖峭壁,另外一边是湍急的澜沧江,悬崖峭壁上的石头随时都有可能滚落,掉到澜沧江里也很危险。胡丽说,要是下过暴雨,这里很容易发生泥石流,泥石流经常把路给冲垮。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多么的艰辛,姐姐在这里能够呆上两年,有多么不容易?我不敢深入地想象,担心着骡马会一脚踩空掉进澜沧江里。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就要拐进山里时,胡丽让我们停下来。她神情肃穆地说:“弟弟,姐姐就是从这里掉进江里的。”
我抬头看了看山上,这里还有石头滚落的痕迹,又看了看澜沧江,浑黄的江水咆哮着怒气冲冲地往前方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