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泳池边。木偶剧团的父子再度现身,和昨天同样的制服,同样的道具,同样的过场,只是表演更加卖力,也许是因为今天面对更多富有的观众。就这样,木偶的头颅在更急促的节奏中,被更快速地提起和放下……也许过于亢奋,挥舞着木偶线的父亲已气喘吁吁,吹笛的儿子也已声嘶力竭,这一幕反倒是昨天不曾看到的,那一刻,心中涌起一阵悲凉,那一刻,我似乎看懂了这场我永远不懂的戏,不管这戏的内容如何,它的本质是卑贱的,那滑稽而破旧的木偶如同每一个卑贱的人,他们舞动着枯槁的身体努力取悦着在座的富人,而最终唯有把自己的头颅当成皮球戏耍才能勉强博人一笑。当我将这一总结告知大吉岭小姐后,她并不认同,她说我只看到断头,却没看到头一次次的回到原位。
“看这戏你不觉得,对于他们生死并不重要吗?所以它的意思应该是生生不息。”她顿了一顿,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你来印度的第一天,一个人在嫝阔地闲逛了整晚,之后告诉我,你感觉这里的人都在等,又不知道在等什么。我觉得他们在等下一次生命吧,在这里,等可以很漫长,可以很短暂,像每一次它拔掉自己脑袋前的时间那么短暂。”
我再次将视线移到断头木偶身上,也许真的如大吉岭小姐所说,“你知道这出戏说的是什么故事吗?一定是个著名的民间故事。”
“……不知道,也许小时候知道,在加尔各答的时候……太久了,忘了。”
那天,我并未分清我和大吉岭小姐谁对谁错,但如果一个月后再回答,我也许会说我俩各对一半,那出戏说的是生生不息的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