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缘故,等到漫长的一天过去,蓝色降临时,就会有一个纯蓝色的男人从空地上走过。此人头很大,还打着缠头,像一个深海里的水母,飘飘摇摇地过去,走进老妓女的屋子。从门缝里看到这个景象以后,那女孩明白了老妓女为什么要扫地——倘若地上有枯枝败叶,人脚踩上就会有很大的响动,小妓女听到之后,就知道隔壁来了不明身份的男人,而老妓女不愿意让人知道——这是女孩的理解。实际上来的不是嫖客而是刺客头子,来和老妓女商讨杀薛嵩的事;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因为老去摇叶子,老太太觉得她是薛嵩的眼线,所以决定在杀薛嵩的同时把她也杀掉。因为这个缘故,这个小妓女也落到了死定了的地步,这使她感觉很坏。
那天晚上她睡在门口,把拉门留了一个缝,把一只眼睛留在门缝里。这样,就是睡着了也能看见。夜里她在睡梦中看到有二十多个蓝色的人经过,醒来时很是吃惊,自己扳指头算了一遍,不禁脱口惊叹道:我的妈呀,这老太太不要命了!她爬起来,想去看看热闹,就溜出了门,溜上了人家的走廊。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从里面被照亮的纸拉门。当她伸出舌头,想要舔破窗户纸时,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另有一只大手,箍住了她的脖子,更多的手正在她身上摸着,这些手又冷又湿,掌心似有些黏液。这女孩最怕这个。虽然如此,她还挣扎着回了一下头,看清了身后那些蓝色的人影,小声嘀咕了一句:全是那老东西害的!才无可奈何地晕过去了。
2
中午吃饭时,我对那白衣女人发起了牢骚:领导在我新拟的题目上打叉,叉掉《老佛爷性事考》我无话可说;为什么把《历史脐带考》也叉掉?他根本就不知我在说什么!前面所引的旧稿里已经提到,历史的脐带是一条软掉的鸡巴,这是很隐晦的暗语,从字面上看不出来的……那白衣女人沉下脸来说:这就要怪你自己长了一张驴嘴,什么话都到处去说!这话让我一激灵:原来我这么没城府,与直肠子驴相仿。我连忙压低嗓音问:我对领导也说了历史的脐带啦?她哼了一声说:还用和他说!别人就不会打小报告了?说起来就该咬你一口,只要能招女孩笑一笑,你能把自己家祖坟都揭开……此时我出了一身冷汗:我不但是直肠子驴,还是好色之徒!等我问起是谁出卖了我时,她却不肯说:我从不挑拨离间,你自己打听去吧……我不需要去打听了,因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后除她之外,什么女人我都绝不多看一眼,更不会和她们说话。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万寿寺考》是我顺笔写上的,写时觉得挺逗,但不知逗在哪里。我把这问题也提了出来,那白衣女人不回答,只是用筷子敲碗,厉声喝道:讨厌!讨厌!我在吃饭!我也不敢再问了。但我知道“万寿寺”也是个典故,这典故是我发明的,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在我新写的故事里,我决心把线索集中在那小妓女的身上。从外表看,她和红线很像,都长着棕色的身体,远看带点绿色,近看才不绿;但从内心来看就很不一样。主要的区别是,她还没被某一个男人盘算住,天真烂漫,心在所有的男人身上;当然,蓝色的男人例外。这种颜色的人她都送给了老妓女。这就是说,除了反对蓝色,她的内心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