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世界上的主要民族,都不约而同地为这个一天之中的某个时刻特地创造了名词——正午,一个理论上太阳下的影子长度最短的时刻。
为什么这个时刻如此重要,以至于要特别命名呢?有的民族还要特别放出一些声音,告诉大家正午来了,比如会在中午放炮或敲钟。
正午对僧人也十分重要,因为理论上午后就不能再进食了,可是每到这个时候,慧施便感觉特别地饿,或许是心理上知道自己将不能进食之故吧。
也正好是正午,那位来历不明的僧人睁眼了。
他睁开眼睛之后,先是发愣地瞧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才转头来看慧施。慧施高兴地说:“你醒来啦?”
那僧人直看了他很久,眼神渐渐悲伤起来,也渐渐地湿了起来,似乎快要溢出泪水了。
“你怎么啦?”慧施关心地问,“你是比丘吗?还是沙弥?怎么没有衣钵?你是打哪儿来的?”
那僧人想坐起来,或许是因为刚起来,显得颇为吃力,慧施忙过去扶他一把:“你是汉人吗?刚才你说了一堆梦话,我都听不明白,不过除了眸子,你的长相的确是汉人……”
那僧人不嫌慧施唠叨,反而很用心地听,听着听着,眼泪就忽然溢出来了,还紧紧抓住慧施的肩膀,两手微微抖动着。
慧施有些吃惊:“你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大殿,是遭到了什么变故吗?”他肚子里有一箩筐的问题,恨不得这僧人马上回答他。
“这……这……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僧人颇为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话似的。
“呵,你终于开口了,”慧施高兴地说,“此地乃证因寺。”
“证……因寺?”
“我了解,这个寺院不比法华寺、智化寺来得大,也没圣恩寺、圆通寺来得古老,可是你既然来到本寺云水堂,就该记得证因寺这个名字。”
那僧人很努力地听,听完之后,又很专注地重复了一遍慧施的话,才说:“证因寺……在哪里?”
这下慧施可有些疑惑了,这僧人原本就是忽然出现的,说不定根本连身在顺天府都不知道呢。于是,慧施很热心地逐字说明:“这里是顺天府,也就是恩诚坊,铸锅巷的证因寺。”
正午的阳光努力穿透窗格,在地上洒了一堆圆圆的光圈,室内的空气开始闷热起来。
慧施疲倦地呼了口气:“好吧,你且歇歇,你也该饿了,我去拿吃的来。”
慧施离开后,那僧人愣愣地看自己身上的僧服,又吃惊又感动地环顾四周。
刚才他听见慧施说话时,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这种活生生的化石语言,以往学习时,只能猜测这种语言的发音,因为他的时代里,已经没有操用这种语言的活人了,所以在听见的刹那,他马上感动得流泪了。
激动之后,他开始警觉地留意四周,每一件事都可能是一条线索,每一件事都可能是一个关键。
“还有几天?”想到这点,他不禁咬起下唇来。
同样在正午,在炽热的艳阳下,沙也加—θ83405761站在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前,发现自己的体温因为紧张而有些下降。
她想起几天前的早餐,菲立普—γ49在三明治的面包上,画了这个符号:TT。
她回到任职的粮食局,搜寻和TT这个词目有关的粮食分配,终于获得了这个地址。
她的爱人就在里面吗?
想到这点,她咬咬下唇,大步走向那栋巨型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