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是寒风吹动窗帘的声音吗?如果是,那被吹动的窗帘又在何处?四楼?或者五楼?是谁在观看窗外的飘雪之后,没有把打开的窗子关好呢?那个被人忽视的窗子,那个没关好的窗子。六楼?就在黄秋雨和米慧时常经过的那段走廊里吗?那扇铁窗,是谁打开的呢?那个到画室里行窃的人?他企图把偷来的东西,从打开的铁窗放到楼下去?黄秋雨沿着楼梯走上来,他和那个盗贼在走廊里不期而遇。那个盗贼从怀里拔出刀子,一下刺入了黄秋雨的胸膛。在我的脑海里,常常会生出这样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来。可是,怎么会呢?黄秋雨从河水里被那个渔夫打捞上来的时候,他的身上没有刀伤。那么,是他自己沿着楼梯,从六楼走下来,然后到河边去的吗?是的,他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然后沿着楼梯,从我的身边走过去。
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楼梯上的扶手。仿佛在那上面,留有他可以感触到的痕迹。或者,另外一些人的痕迹。那些穿过楼梯进出黄秋雨画室的人。米慧?金婉?罗旗?谭渔?那个拥有画室钥匙的女人?当然,还有到画室行窃的那个人。他偷盗那些油画干什么?卖钱?不可能,那是油画。是黄秋雨的油画。无论在哪儿,那些油画,都是会被认出来的。如果不是为了钱财,那么,他拿走那些油画,又有什么用呢?他胆颤心惊地,怀里抱着那些油画,就像我现在一样,从这里走下楼梯……
现在是1点15分,3月6日凌晨。这么冷的天气,又在这个时候,我不指望会有人还坐在大堂的服务台里,等我去寻问一些关于黄秋雨命案的问题。可是,出乎意外。在我拐向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我看到大堂里,还有微亮的灯光散布在灰暗的空间。当我走完最后一个楼梯台阶,在大堂的服务台里面,我看到有一个身穿军大衣的秃顶男人,正背对着关闭的大门,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可能是处在兴奋里,那个人在听到动静时,只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又转回到他面前的屏幕上。
我来到柜台前,看到他的菜园里种满了菜。我说,种这么多菜,够你吃一阵了。
秃顶男人说,那当然。我把我小姨子的菜都偷差不多了……
电脑屏幕上闪动的光,把秃顶男人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动身下的椅子回头看着我说,开房间?
我敢肯定,由于我处在灰暗里,他压根儿就没有看清我是谁。我说,我住在406。
哦……秃顶男人的思维,终于从菜地里走出来。还没睡?
我说,和你一样,偷菜。
秃顶男人笑了。这游戏,像吸毒一样,上瘾。哎,你是不是玩累了,想出去溜溜?
秃顶男人说着,伸手从电脑边拿起一盘钥匙,然后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开门。雪下得真大,你看……秃顶男人说着,抬手拍打着自己大衣的肩膀,他手中的那盘钥匙随着他的胳膊的晃动发出哗哗的声响,我刚才出去溜了一圈,还没干呢。
我不出去。
你不出去?
秃顶男人在与我说话的时候,往大门那边看了一眼。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对关闭的房门,我只看到了三分之一,另外一部分,被厅堂里的一个圆形柱子挡住了。我说,我想看看你们的旅客住宿登记册。
登记册?
对,我是公安局的。
哦,我知道了……
我从秃顶男人丢到桌子上的那盘钥匙的撞击声里断定,那是现在很少见的黄铜钥匙。在那盘黄铜钥匙的撞击声里,我看到那个秃顶男人,用双手从下往上推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他看了我一眼说,老黄的事儿?
对,你认识他?
秃顶说,认识。老黄嘛,有名的画家,谁不认识?他和我们处长关系特别好。
你们处长?
我们处长你不认识?乔冠西嘛,也喜欢画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