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爬行,尘心无聊之至,看着窗外一片灯火通明的街道发呆。
看着车外的风景,她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这条路记得烂熟。
尘心身边坐着个面带倦容的女人,三十来岁,头发烫着大波浪卷,穿着一身公事公办的职业装,一望便知是这城中最常见的为一日三餐日夜奔波的女性。尘心留意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讲电话:“先把水烧开,然后把肉放进去煮十分钟。切?不要切,整块放进去,对……行了,我还有几站就到家了,留给我做吧……什么?”
尘心忍不住转过头,目光不知怎地落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上。
然后她看到,那个女人忽然笑了。幸福在她脸上绽开,仿佛黑夜里阴云骤散,星月的光辉瞬间洒满人间。
那一刻,尘心羡慕得就像有万亿只蚂蚁咬住了她的心口。
三十岁的时候她会在哪里?是不是每日晚归的时候,家里也会有一个人用笨拙的手艺做好饭等她?
女人放下电话,尘心连忙把脸转了过去。她看到自己瘦削的脸庞在点点的灯火间时隐时现。
这是许明之给尘心打电话的第四天。中间她一直在不停地找家教,结果就跟上帝故意和她作对似的,不是地方太远,就是学生家长对她不太满意,委婉地拒绝了。
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愿意到“那个讨厌的家伙”那里去帮忙。
谁知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明之说许慎之还要先让她去试试看能不能干得来,再决定要不要她。尘心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克制,才没让自己在许明之面前失态。
“你别管他,这家伙就这么讨厌,试试而已嘛,你绝对没问题的!就这么说定了,你明晚有空过来吗?”
许明之明显还不知道她和许慎之发生的小摩擦,语气依然十分的轻松。
试试而已吗?尘心苦笑。
然而她说:“好,我明晚直接去找他,谢谢许老师!”
现在她就在路上。
手心因为莫名其妙的紧张而出汗了。
“苏尘心,你来早了。”许慎之给她开门的时候说。
身上穿着宽松的米色棉衬衫和西裤,再加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学者味十足。尘心开始怀疑他去学校的那身打扮是不是为了和学生拉近距离才故意穿的。
“你和明之老师真不愧是姐弟俩!”
“是吗?”许慎之不相信似的摸了摸自己鼻尖,“进来吧!”
尘心记得她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许明之对她说的就是那句话。明明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怎么就像隔了一辈子似的?
大概是因为这房子里的变化太大了吧。
她在这里收拾书房的时候,这里面除了那间书房里还有些简单的家具,其他的地方都空置着,而客厅里则堆满了装书的木箱。她曾经熟悉无比的房子如今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斑驳的墙上多了大片大片浅蓝色的墙纸,客厅里多了风格简洁的沙发茶几和一盏老式的落地台灯,还有几盆绿意盎然的观叶植物。许慎之开门让她进去,仿佛根本不介意别人看到他房间的乱象似的,十分从容地从沙发上拎起一件西装外套在衣帽架上挂好,然后把散落在沙发和茶几上的各式杂志一本一本收起。
“瞧我这儿乱的。”许慎之一边收拾一边自嘲地说。
尘心无所谓地耸耸肩:“比我的房间整齐。”心里则在恶趣味地想,不知道这些杂志里面有没有《花花公子》?
眼里看着许慎之忙碌的身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车上偶遇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