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说:老师,你别焦虑,我只是随便说说。
他注意到刘元用了“焦虑”这个词,心里有些感叹,真的感觉到自己焦虑了。
有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男孩子想了想,又说:岳康康老师今天还讲了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
他总算从被打击的伤感中缓了过来,问道:岳康康老师的课讲得怎么样?
一般吧。
他愣了一下,说:什么叫一般呢?
男孩子说:其实,我对这门课没有兴趣,我对这门专业也没有兴趣。不过,我以后还会去上的。
他再次感到这是一个非常直率的男生,还是问:为什么呢?
男孩子突然不笑了,似乎被一个严肃的问题击中了,必须严肃对待。
他耐心地等待着男孩子的回答,但是,这个站在面前的大学生似乎突然进入了某种僵硬的状态,他的呼息明显地变了节奏,变得快速起来。他又等了几秒钟,打算离开这个男孩子了。不喜欢这门课,却愿意去听,说明他对老师的印象不错,自己在大学里时,也有过类似情况。只是他刚才关于埃斯库罗斯的背诵和抒情都像是一阵风掠过原野,什么也没有留下。他想转移一下话题了,就说:你去踢球吗?男孩子摇头:我爸爸来了,他说想看看你,想让你照顾我。他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站在武汉酒店门外的中年男人,手捧鲜花,怀里或许揣着钱,他为了儿子的前程来贿赂老师。可是,他的儿子分明不喜欢这个专业,他对于戏剧、文学甚至缺少起码的兴趣,他把儿子推上这条路,真的是负责的吗?
你需要照顾吗?
男孩子再次笑起来,说:不需要。你又不是我妈。
他也忍不住笑了,本想说你刚才还希望我帮着你拉关系,去发表论文呢——而且,闻迅先生内心里有了更加冲动、强烈的话……但是他突然懒得说了,就抬起了腿,开始走路。他朝北门方向走去,那时,男孩子在身后说:闻迅老师,你没有要我爸爸的钱,我挺尊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