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元再次笑起来,好像他说的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那时,他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看了看刘元,感到那孩子说得很对,自己用契诃夫的小说开头,以为震撼心灵的东西能让他们受到启蒙,却深深地刺伤了他们的内心。今天一共有十九个人来听课,有十九个父亲在给别人送东西,为了自己的孩子。这种悲伤的事情为什么要公布于众呢?坦诚地面对自己曾经有过的卑下、渺小真的是一个戏剧文学系的学生必须要先做的功课吗?特别是那些女孩子,她们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对别人诉说她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她是一个公主,她的父母都很体面,你却让她面对自己父亲的谄媚,这是不是真的有些残酷呢?
他本来想说,我没有取笑任何人,我只是在从一个人的自尊入手,让他们尽快地进入剧作的心灵。他没有说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起刘元父亲那张疲惫的脸,就感觉到不再忍心与这个儿子去争辩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能超然地去看待这一切呢?是因为老了,对于尊严不敏感了吗?
刘元似乎已经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了,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那边看。他看着这个叫刘元的学生,点点头,离开了他。他独自朝前走,心里纳闷,刘元没有去喧闹的学生食堂,而是一直站在这儿,他显然不是专门等我的。他在等谁呢?这么专注。那时,他无意中回了头,朝刘元眼光的方向望去,恰恰看到了岳康康修长的身影从教学楼里飘移出来。他望着她,内心突然产生了忧郁,又感觉到不好意思。就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看见了那些美丽的需要保护的女人一样。他没有心思对她说什么,再说,她那么远,她中午会去哪儿?他一无所知。
突然,他内心一闪,刘元是在等她吗?他看看刘元,发现这孩子已经朝她走过去了。他一直观察着,想看看刘元会对她说什么,当然,是听不见的。可是,他能够观察到他对她的态度,他能够从这个爱笑的孩子身上感受肢体语言的暗示。
可是,刘元一直朝她走着,经过她身边时,竟然没有减速,就像是不认识她一样,从她身边擦过。目光没有斜视,脑袋没有偏移。
一个单纯的孩子,只有你才会想得那么多。再说,有谁会如同你这么复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