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她更明白自己不该奢望,他想告诉她他让她当皇后之事并不是条件吗?她当然相信,但,他会如此,不过是因为除了那个人以外,任何女人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所以,她应该感激他吗?感激他的施舍!
半月弯收起眼泪,继续推动着石磨前行。只是,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伤心,可事实上,她的心却在滴血。
早知不能爱,早知不该爱,到底是她太天真了啊!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她早该记住自己的新名字,半月弯,半月弯,不过是春梦一场,该清醒了。
“换个条件吧,皇后之位我不稀罕。”她淡漠开口,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在她的脸上,看不见方才凄楚的模样,仿佛那些眼泪不过是别人看花了眼。
“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似乎有些心虚,他诚恳地开口。
半月弯只是笑,笑得他心底发毛。
“后位我要不起,你的爱,我更要不起。但有一点,我也要你记得清清楚楚,为报你的救命之恩,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除了那件事。”不必说得太明白,她相信他懂她的意思,虽然他时常罔顾她的心意,可她还是要再强调最后一次。
是的,最后一次。
“弯弯,你一定要如此这般与我说话吗?”君卿欢的心再一次震颤起来。他确实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从来不曾正视,直到今天,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人。
“你该走了,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我不想再让那些畜牲找到借口饿我一顿。”她语调冰冷,淡漠的眼中有着目空一切的冷然。
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只是,为了这锦绣江山,他已铁了心。
他走了,木门被锁上的同时,也锁上了她的心。
芳丹苑内的八角亭内,两人一桌,执棋对弈,一个明黄耀目,一个玄色天青。
君卿夜手执黑子,试了又试,许久方才落子,笑道:“风赢啊,朕真是很庆幸你是朕的得力战将,现今不过一盘棋而已,便让朕为难好几次。”
“皇上说笑,末将又如何是皇上对手?皇上谦让而已。”风赢稳稳而坐,倒也平心静气,在君卿夜身边的众多臣子,也唯有他一人敢这么与皇帝平起平坐。
“唔!”又执一子,君卿夜淡淡摇手,“下棋之事,朕倒还真有信心赢你,不过,若是沙场之上,朕恐怕还得输你几分。”
“沙场无情,末将不过是比皇上多去了几次而已。”言下之意,要是君卿夜多去几次,自己也是赢不了他的。
这话是出自风赢之口,君卿夜不会多心,只笑道:“要不,下次战事吃紧,朕也插一脚去?”
风赢闻言慌忙摇头,紧张道:“皇上,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末将可担当不起。”
君卿夜淡淡一笑,“说说而已,急什么?而今天下太平,又何来战事?”
听闻此话,风赢不语,却是淡淡瞟了君卿夜一眼。
“怎么?有话要讲?”
风赢思量再三,方才落子,故作悠闲道:“末将最近听了一些有趣的传言。”
君卿夜是何等精明之人,听得风赢如此一说,心中已有计量,却不动声色,只笑问:“喔?说来听听。”
“传闻皇上又得一美人,不过,却是一位病美人,据闻她那美艳模样,比西子更胜三分。”风赢开口,更是小心翼翼地观察君卿夜的表情。
“传闻而已,不足轻信。”
见君卿夜并不承认,风赢倒也没有再问,只平静道:“末将也觉得不可能,宫里又岂是瞒得住秘密的?若是皇上真的藏了个人,怕是几位娘娘早就闹上了,如今,太太平平,定是谣传。”
君卿夜闻言眯了眯眼,淡淡开口,“你是在提醒朕以防后宫失火吗?”
“皇上并未收纳那西子美人,又何来失火一说?”风赢处变不惊,只是狠落一子,瞬间于棋盘之上将君卿夜杀了个片甲不留。
君卿夜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盘许久,方道:“果然一心不能二用啊,朕竟然输了。”言罢,似想起些什么,又佯怒道:“风赢你好大的胆子啊,连朕也敢赢?”
风赢气定神闲地道:“下棋之前,末将已讨了皇上的话,赦臣无罪。”
“朕有说过吗?”君卿夜假作不认。
“皇上说了。”风赢平静应对。
对视良久,君卿夜复又大笑,“风赢啊风赢,你果然够胆量,朕喜欢你,哈哈哈!”
见君卿夜心情甚好,风赢也壮了壮胆道:“皇上,恕臣直言,您宫里那位,还是小心为上。”
君卿夜挑了挑眉,不悦道:“朕不是说了没有了吗?”
“若是没有,皇上便不会输给末将。”风赢自然是有把握才敢如此说,无论君卿夜是否承认此事,他也是劝定了。
“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啊,一个病得要死的女人,你们也要担心吗?”
“她是不是真的病得要死,末将不知,但她长了一张和萱妃娘娘一样的脸,末将就不得不防。”风赢的耿直是出了名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性子,君卿夜才对他如此放心,任他直言。
“朕心中有数,萱妃是萱妃,西子是西子,朕不糊涂。”君卿夜重情,但在这件事上,他却是有自己的见解的,不会随便找一个女人来做萱妃的替身。
风赢自是了解他的,见他表情淡然,也放下心来,便也不再直言相劝,正收着棋子,却又听君卿夜道:“你听了那么多传言,可曾听说过锦宫里出了位神医宫女之事?”
“神医宫女?”风赢蹙眉,似乎真的不曾听说。
“不知也罢,反正,进了役房的宫人,想活着出来,怕也是难了。”君卿夜悠悠而语,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他的口吻透着太多的可惜。
风赢自是知道这役房的厉害,听得君卿夜如此惋惜,倒也心生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既是神医宫女,为何又送去役房?她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听得此话,君卿夜危险地眯起了眼,忆及当日半月弯的字字句句,心中仍旧不曾真正释怀。没有正面回答风赢的话,他只是淡笑着说了一句:“风赢你知道吗,神医宫女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沙迷蝶。”
听清他所说的三个字后,风赢手中刚刚拾起的棋子,却是猝然落到了地面之上,发出清脆而绵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