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冷笑半分,微眯了睫眸相视,银牙咬的挫响,“抑或你本心良善,不然柳汐辞杀我那一日你断也不会替我挨了刀子先行一步。只是,凡事但也有该与不该,我不过只晚你一步入了阴曹地府,凭什么你就贪了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身子我却是个病怏怏即是将去的皇帝?!我不甘,不甘!想我做青州知府儿子时如何风光,天高皇帝远我照样做的风生水起,青州城谁不怕我畏我敬仰于我!只千不想万不想,自爹养你那一日我便再不太平,先是易津离要娶你为妻,再至爹冷落我冷落娘亲,最后时我全家都要死在你娘亲手上!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一刀便害得我失去所有!失去所有!”
璇几案前列有鼎彝香炉升了烟圈,袅袅至闱梁间若有若散。仿若将那珠玑字句亦朦胧几分,入了耳再听不出愤怒。半年余,他果真是沉稳了,断章下的话亦再不似彼时恶狠,想是他终于通透些许,既是无济于事也再不怨天尤人,只唯那话音儿里,对她却依旧是满满的怨恨。或许,从应有尽有至一无所有,于如他这般性冽品傲之人,半年,也是少了。
“苏饮作孽,与我无关。”睫眸处覆下华裳,洛明辰凝目吐言,淡了又淡,“是你爹要攀,不是我。”
“哟,话说的也太事不关己了。”掌间攥起冷袖负手,景仁满目鄙夷之色,“莫不是你不喜易津王的?莫不是你不打算要做他的王妃的?莫不是那方素色锦帕上的字还不够扎了你眼不成?!”
一句漫成毒刺,纠结成瘤赫赫扎眼。这是她的死穴,他便也屡试不爽。易津离,那个清润男子,那句白头言誓,那方刺着“卿须怜我我怜卿”的素帕均是她心里的痛,犹如蛇信舔舐伤口,一次一次,化成脓,再滴不出血,反是恶秽的胞淬,堵得自己作呕。当初确是苏饮为了攀附权贵嫁女求荣,但娘亲所不知的是,对那温润如玉的易津王,她却是爱的……
“你想怎样。”沉音迎上,洛明辰终是虚眸以对,字正腔圆,“娘亲亏欠你的我自会补上。只如若你成心作茬,我亦无他法。”
“作茬?你也配?!”景仁亦挑了眉峰,唇际扬了弧度不屑,“你不是不乐意于我下跪行礼么,只可惜寡妇门前是非多,不如,我许你一个儿子可好。”
“你!”
一字未歇,她便终也稳落不得。她知他必是恨她,连着母亲的恨,连着他身子颓弱的恨,连着一无所有的恨。只是,他明知易津离是她心里的刺,为何还要这般执意翻翻覆覆让自己遍体鳞伤?!
“可是恼了?”
凝目以示,景仁复又冷哼,“少见得你恼,想是易津离必是你的痛处。可朕又偏爱了你恼,你恼了朕就万分自在。婚娶后你要日日于皇宫来行王妃礼我更是欣悦,此般,何尝不好。”
“就为行礼?”言着轻声冷笑摇头,那笑里尽是尖锐,听得景仁随着寒下,“既是作了妃,我一样不行。君臣礼殿上已做足给你,我于你并不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