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件者:音
收件者:井山
日期:9/12/2010
主旨:未来的预想
井山:
台中容易晴天,应该跟北京很像吧。你离开后的台中几乎没有下过一场雨,今年夏天的太阳比往年凶猛,白天的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因为人们都四处寻找着阴凉的地方躲藏了起来。还好海选的那天下午有风,才没有那么热。
海选在诚品书局前的那片草地上举行。那里一直是许多人家遛狗、展示家里宠物的地方。
台中很多人喜欢养狗,常常周末下午这里就变成了狗的联合国,各种不同血统、大大小小的纯种狗,同时在这块不大不小的草坪上,奔跑交朋友。
有一阵子你常去,因为在那里不同类型的狗和她们的主人构成的人犬群像,可以成为你画画的素材。你有时拍照、有时画素描,很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而我要不坐在边上的石凳弹吉他、要不就跟这里的狗主人搭讪聊天,玩起了别人的狗来。
虽然我们俩都喜欢狗,但是我们都清楚现在的条件是不允许的:因为住的地方太小了,而且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明确到可以共养一条狗的阶段。
虽然有人说情侣之间共养一只宠物,是最快深入检视两人合适与否的方法,这点我还算同意。
两人相爱、相处应该是一种互相调整和自我认识的过程。共养一只宠物,透过另一个生命来缓冲过于紧密的压迫感,或联系不够的疏离感,进退松紧都是一个好方法。同时也可以借由两人对于另一个生命的态度,来建立属于彼此之间未来生活的共同态度。
而我们在交往这一年多来,绝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当下相处的感受,比较少想到未来。也许是太眷恋相爱时的欢愉,所以没有勇气去面对未来可能的变量,以及可能面临到的平凡日子,这就是过去我们之间一直避而不谈的不明确。
于是当我们发展到不得不直视未来时,便有了现在这个分开两年试炼的决定,必须庆幸我们当下都还表现出有信心的态度。
直到现在真实地面对,才知道这决定有多么折磨人啊!从你寄来的信上,可以看到你初到北京,投入新生活的不安,我何尝不也是如此。
虽然待在台中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是这里所有我出没之处,都曾经与你有关,才是难受。你说你在北京的第一周,几乎都因为适应上的问题而失眠,我也是一样。
我在我们住了近一年的屋子里,因为你的缺席,一切都得重新开始,都变得陌生。
夜晚那原本略显拥挤的床,因为你的不在,变成广大而没有边际的海,每一翻身都像掉入冰冷的水里,因为没有你的体温,所有原本熟悉的反应都响应在一脚踩空的失落里。
当我在屋里练唱,开始觉得自己的声音,因为有点冷清而有了回音。我明白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祟,这房间还不至于大到能有回音,那冷清的回音应该是我的心情捏造的,是因为心在再度落单的惶恐下而放大的情绪。
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是落单的。从初中时爸爸忽然地消失后,我和惊慌失措的妈妈共处一个屋檐下,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像脱了链的单车一般,再也没有同步的牵动。
妈妈一直不自主地处在爸爸离开前的记忆中,慢慢地把时空的年限调到我还没出现到这世界以前的时光里,于是我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而我只能以冷淡的脸孔,来掩饰一下子被人遗忘的惶恐,母女各自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我常常借着碰触爸爸留下的吉他,来延续他依然存在的想象,安慰自己。
记忆里,爸爸的吉他弹得真好,在他灵活多变的手指下,总可以立马(我也学学大陆人讲话好了)把家里的空间填上温柔的空气。我在无意识的拨弄间发现妈妈脸上的微笑开始,就从那一年决定学弹吉他,想借由模仿爸爸,填写因为他离开而带来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