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春丕后,西甲喇嘛就离开森巴军,去了春丕寺。
他为死亡而来——西藏要打仗了,摄政王面对着挑战,他为了摄政王前来打洋魔,哪怕送死,这是为报效而死;他阻止了摄政王的成佛之道,本来他是该死的,现在没死,没死就是为了寻找一种更有价值的死,这是为赎罪而死。两因相加,他一门心思就想战死。可是森巴军,男男女女、笑笑闹闹的森巴军,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一支敢于面对死亡的军队。当然让他决计离开的还有桑竹姑娘的一句话:“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就是丹吉林的叛徒。迪牧迟早会杀了你。”西甲害怕了,在心里连连摇头:不能为了桑竹姑娘再增加摄政王对他的怨恨。他知道尽管桑竹姑娘仇视着迪牧活佛,迪牧还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就像当初他按照迪牧活佛的希望离开桑竹姑娘一样,他现在仍然要远远地躲开。贵族和平民,永远都有天和地的差别。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成为一个逃脱惩罚来送死的低级喇嘛,就更应该看清自己这张下贱的面孔。还是远远地张望吧,眼睛与眼睛,灵魂与灵魂。千万不能靠近了,距离就是一切,是桑竹姑娘的一切。
离开时奴马代本拉住他不放:“你走了我们不知道洋魔在哪里。”
西甲随手一指:“前去就是洋魔。”他并不知道自己手指的是隆吐山的米沟,只知道那是边界的方向,打洋魔必去的地方。他戏谑道:“快去吧,洋魔也是喜欢跳舞的。”
奴马高兴地说:“我要用我们的跳舞战胜洋魔的跳舞。”
西甲想不到,森巴军去后果然碰到了洋魔。奴马代本佩服地说:“这个西甲喇嘛,到底是摄政王身边的,大有神通哩,隔着千山就能看见洋魔。”而西甲本人却还在春丕寺内外打听洋魔在哪里。
春丕寺的住持多吉活佛听说西甲喇嘛来自丹吉林,便以为是摄政王派来戍边抗魔的,十分恭敬,说话时西甲坐着,自己弯腰站着,说:“春丕寺有三十个赤脚陀陀,到时候全归你。”
西甲说:“不用了,要死我一个人死。”
多吉活佛小心翼翼地问:“就你一个人?”又懊悔得拍拍嘴,“你看我问的啥话,大法力的丹吉林陀陀,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
西甲说:“要是千军万马都怕死,不如一个人抱了必死的决心。你就告诉我洋魔在哪里?”
多吉活佛说:“你大喇嘛不知道的事,我小活佛能知道?春丕往南是亚东、朗热、则利拉、勒布、念那、纳塘、隆吐山、日纳山,不知道哪个地方有。”
西甲惊异道:“这么多地方,我到底去哪里打洋魔?”
多吉活佛使人端来了甜茶和糌粑。
西甲咽着口水摆摆手说:“我是来打洋魔的,不是来吃糌粑的。”他走出寺院,在环绕寺院的春丕寨子里游荡,见人就打听看到洋魔没有。没打听出着落,正要走,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他一下说:“我知道洋魔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