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翁牧师感觉自己浑身瘫软,如同融化的酥油,就要变成一滩水了。他看看周围,所有的人跟他一样,不禁在心里问道:这是为什么?是吃了不洁的食物,还是喝了有毒的水,或者是烟瘴作祟,污染了空气?都不会,西藏人的食物虽跟他们的食物不同,但不可能都有毒。他们分明看见过涧底水流里的鱼,看见了树上啁啾的鸟儿。鱼和鸟儿都好好的,人怎么会中毒?还有面前这些飞虫,难道它们比人还要强悍?
密集的飞虫营营而鸣,不时地落在皮肤上,手和脸都是痒痒的,间或有刺痛的感觉。马翁牧师想抬手驱赶,可怎么也抬不起来,沮丧得叹口气,感觉嘴唇是麻木的,呼吸变得困难了。他害怕起来,要是嘴和鼻子都像手脚一样失去知觉,那就没命了。他使劲呼吸,试图用气流驱散嘴上的麻木,却不断有飞虫被他吸进嘴里,想吐出来都不可能。但是他没有停止使劲呼吸的举动,他觉得这是他维系生命的唯一办法。
吸进嘴里的飞虫更多了,就像吃了一口别人嚼碎的东西,恶心得直想吐。但是他吐不出来。不仅如此,飞虫的刺激还让喉咙突然有了吞咽的蠕动,一大团飞虫朝下滑去,咕隆一声,嘴里似乎清爽了许多。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连续吞咽了几口,是生命的本能,也是上帝的旨意,不知咽进去多少飞虫,蓦然发现手指正在嘴边驱赶飞虫。啊,抬起来了,手臂可以抬起来了。
他又试着动了动腿,动了动腰,有感觉,越动越有感觉。一个清晰的念头就在这时抓住了他的意识:是飞虫的叮咬让他们躺倒在地的。现在,飞虫又来救他们了。几年前,刚到印度时他就听说,印度红蜘蛛咬一口就能毒死人,解毒的唯一办法是生吞两只红蜘蛛。看来这里的飞虫跟红蜘蛛是一样的:它让你中毒,你吃了它就能解毒。就好比你面对一种陌生的信仰,开始它对你一定是侵扰和伤害,但要是你把它吃进去,就发现原来它对你是有好处的。
马翁牧师张大嘴,猛然吸气,把几只飞虫直接吸进了嗓子。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望着身边的卫队士兵,开始是小声说,渐渐声音大了:“你们听我的,张嘴,吸气,像我这样,张嘴,吸气。”他示范着张嘴吸气的样子,问道,“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飞虫进到了嘴里?吸进飞虫的往下咽,没有吸进飞虫的继续吸。听着,我们中毒了,飞虫是上帝送来的解毒良药。你们看看我,上帝的飞虫已经显示了奇迹,我好起来了,差不多跟从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