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庄严的佛像前,蒲团上跪坐的姑娘摇摇欲坠,乌发蝉鬓,头上簪花如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相互碰撞,璎珞跳荡飘拂,灵动轻盈。
宋瑜差不多跪了半个时辰,睁开惺忪睡眼,她缓缓抬起头,这才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二八佳人,杏眼桃腮,螓首蛾眉,气质清绝无双。
左右两个丫鬟上来搀她,细心地给她揉着膝盖:“姑娘累了,不如回厢房去歇会儿吧。”
宋瑜懒洋洋地扶着澹衫,抿了抿头上沉重低鬟髻,下意识地看了看大殿门口,生怕方才偷懒的模样被母亲身边的人瞧见。她此番来是为宋家和谢家祈福的,哪知昨日沐浴折腾得太晚,今早醒来便有些倦怠,这才在佛祖面前失礼。
宋瑜满心敬畏地朝前头拜了一拜,低喃了两句“罪过,罪过”。
天靖元年一月末,孟春的天气阴晴不定。早上出来时还阳光普照,暖意融融,一路人马才到山顶便落起了雨,寒雨缠绵,将人困在这寺庙之中。
本以为一时半刻之后,雨就停了,谁知这场雨越下越大,远处的山山水水,全笼罩在一层薄雾之间,山路湿滑难行,车马行进很是不便,稍有不慎就人仰马翻,得不偿失。龚夫人跟寺里的住持相识多年,一番商量之后,住持腾出几间空房来,几位主子人各一间,下人们凑合着住在通铺。
宋瑜斜倚着熏笼昏昏欲睡,一到这天气就睡不醒似的,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来时路上免不了受凉,澹衫上前给她递了碗姜汤:“这是借了寺里灶房煮的,姑娘喝点,省得染上风寒。”
屋外雨水打在檐上叮咚作响,一阵比一阵急切,打落了一地银杏嫩叶。
薄罗放下支起的窗子,笑嘻嘻地道:“这雨下得真及时,谢家公子估计还在山脚下候着呢,可惜咱们姑娘却不能下去了。”
话音刚落,她便被宋瑜一个白角梳砸中了脑袋:“谁说我要去见他了?”
纤指上的蔻丹是前几天才染的,十个指甲盖儿如桃花瓣瓣,嵌在细嫩葱削的玉指上,煞是好看。她眼睑微抬,樱唇抿起略带了些愠意,粉颊含香,妆脸如花。她是养在深闺的可人儿,哪能跟底下丫鬟随意谈论男人,是以才恼羞成怒地斥了一句。
薄罗揉了揉被砸疼的脑门,吐了吐舌头古灵精怪道:“是是是,姑娘才不跟那些个臭男人一样心急火燎呢。”
姜汤喝完身上果真暖和不少,饶是如此澹衫仍旧不放心,又准备了一桶香汤为宋瑜净身。她手臂搭着巾栉,走到薄罗身旁点了点她的额头:“少说两句,休得编派姑娘。”
她比薄罗大一岁,着实较为稳重,是照顾宋瑜起居的一把好手。
这谢家公子说的便是谢昌,此番宋瑜来山上祈福烧香也有他一半原因。谢家与宋家早年关系密切,因为生意,两家时常走动,为了巩固关系,宋谢两家便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宋瑜是宋家大妇龚夫人所出,谢昌是谢家唯一的嫡子,两家门当户对,这门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两家长辈都甚为满意。
宋瑜今年元宵刚及笄,再有一年便要嫁到谢家去。龚夫人为了两家婚姻顺利,特意挑了个日子来山上礼佛,向佛祖祈福。
一同前往的还有谭家三小姐谭绮兰,她就宿在宋瑜斜对面的房间里。不过两人素来不对盘,不提也罢。
宋家家规颇严,等闲仆人也不得随意出去,更何况宋瑜这样冰肌玉骨的美人儿,但凡宋瑜一出门,翌日必定惹来无数登门求亲的人家,简直要将宋府的门槛踏破。是以宋瑜鲜少见外人,她与谢昌也只见过三面,对他印象仅停留在爽朗清举、玉树临风的外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