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奇怪许总没有指教自己,快到宾馆的时候,她才听见许量说了一句非常文绉绉的话:“白蓝,你明白吗?在无边无际的宇宙,经济是短暂的,政治也是过客,因此,我们要忍耐,正如青山需要松涛的鼓舞,大海必须有波涛汹涌的衬托,痛苦与欢乐同在,有时候,生存比生活更有价值。”
白蓝知道许总的文人情结来了,反正不是企业经营管理和资本经营的内容,自己还是不懂就不要装懂的好,便附庸一句:“这话极好。”
好在哪里?她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们下了车,用钱和客气话送走代驾师傅。许量看白蓝用雪白的手指去打开电梯。电梯里面的空间不大,又镶嵌了几面玻璃镜子,他们太熟悉,身份又有距离,也就相视无言。出了电梯,他们走在五星级宾馆宽大华丽的过道中。过道上的灯光是用高科技感应开关控制的,他们经过的时候,灯光才逐次点亮,有点时光隧道的感觉。
正好洪总的短信来了,白蓝就匆忙告别许总,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必须向洪总汇报一个重要的信息:今天,见到的杨总在酒桌上曾经说过“洪战”和“天海集团”的话题,好像是不太好的语气,这就是最重要的情报,因为洪总的父亲就是洪战,他们的家族公司就是天海集团。
白蓝的隔壁是许量的房间。许量回了房间,第一件事情是把电视打开。其实,他只是想听听声音,至于是什么节目并不重要。有了声音,好像是一个清宫穿越剧,一群拖着辫子的大男人与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绕来绕去地谈情说爱,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皇权在左右每个人的命运。对于穿越剧,起初他感到新鲜、好奇,现在,他觉得很恶心。
此时,酒气涌上来,他又有轻微洁癖,用力一甩头,抑制呕吐,头脑立刻清醒了不少。
他在沙发上坐下,迷糊几分钟,这才有闲心去仔细分析杨总在饭局中偶然说起上海天海集团资金链条紧张的传闻,这可是羽菲家族的大事,说不定对自己的资本之鹰也会有不大不小的影响。
许量想起下午刘副部长交代的事情:如何才能给领导们一个中立而客观的民间金融的建设性报告,于是他准备给隔壁的白蓝安排一下明天的工作,但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太晚了。
许量觉得自己还没有醉,站起来去冰箱拿出几罐啤酒来喝。第一口很清爽,然后就一口接一口。他站在宾馆房间的窗口远眺,这里是二十多层的高楼,远望黑夜笼罩的北京,处处是被林立的路灯强行支撑开的碎片似的光芒。
这个城市毕竟是一国首都,坚硬如山又繁华似海,眼见夜景,许量想起樊先生说起的境外资本,包括香港资本正在进入内地,甚至有野心控盘民间金融市场的事情。
他对樊先生的话记忆犹新:2007年末,法国美信集团与世界银行下属的国际金融公司、德国复兴信贷银行和美国国际集团共同投资5500万元兴建了南充美信服务有限责任公司,还在云南设立了分支机构;而新加坡资本的淡马锡则通过旗下富登信实商务服务有限公司介入了成都、重庆等地,俨然形成一个小额贷款公司集团。新鸿基有限公司关联企业香港亚洲联合财务有限公司(亚财联)则在深圳、天津、重庆、成都等地进行布局,势头汹汹;其他暗中通过洗钱方式进入国内的欧美资本也初露端倪。
信息量太大,他逐渐感觉疲惫,有点力不从心。
临睡前,想到自己每天都有见不完的人,做不完的事情,生活总是被事业绑架,感情总是被事业驱动,许量就不愿意再用“人在旅途,钱在银行”这句流行语来形容自己。那不是钱奴吗?他不禁叹气道:“做人真累,真不如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