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的乐观用错了地方。泰坦尼克号突然向前栽了下去,一个大浪翻上救生艇甲板。这时,1号折叠船已经在1号救生船的吊艇柱上,但还没等到下放,就被汹涌的海水冲下了甲板。服务生爱德华·布朗砍断了船尾的固定装置,让船从水上漂走了。同时,底朝天的2号折叠船也被冲走了,抓着一个桨架被一同冲走的哈罗德·布莱德则被困在了船身下面。人们看到没有多余的救生船了,于是纷纷从甲板上跳进冰冷的海水中。杰克·萨耶尔跨在右舷栏杆上,身体和第二根烟囱齐平,他转向他的朋友米尔顿·朗,握了握他的手,祝他好运。萨耶尔脱掉外套时,朗问他,“你也一起吗,哥们儿?”“来吧,”萨耶尔答道,“我紧跟着你跳。”朗从船侧滑了下去,但很快就被吸进A层甲板的水流吞没了。萨耶尔后来再没见过他。10秒钟后,萨耶尔跳下栏杆,为了避免和朋友同样的悲剧,他努力在离船尽可能远的地方入水。冰冷刺骨的海水让他瞬间失去了呼吸,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开始朝远处游去。游出不到40米后,他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泰坦尼克号像是被亮光包围着,在夜色中好像着了火一样。我看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继续游开。我陶醉在其中,感到难分难舍。”
在操作室顶上的莱托勒也决定跳到水里去碰碰运气,这总比和人群继续待在船上的好。他潜入水中,朝瞭望台方向游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附在这艘正在沉没的船上是很危险的。正当他往远处游时,突然被吸进了第一根烟囱前方的通风井,海水正在进灌。莱托勒知道,如果上面的栅板被冲开,自己就会被冲进船体深处。“现在是时候看看基督科学教派是不是真的灵验了”,他想着。就在这时,通风井里喷出一阵热气,把他送回了水面。之后又有一个通风口把他吸了过去,但他再次挣脱出来。当他浮上水面时,已经被翻过来的2号折叠船正在漂在附近,他抓住船上拖出的一条绳子,顺着它艰难地爬上了船。
在所有这些混乱中,还有一些乘客守在船上,表现得若无其事。头等舱休息室里已经进了水,但那里还有4个男人不顾越来越斜的桌子继续打着桥茅斯港的装饰画出神。他的救生衣放在近旁的桌子上——为了给乘客做示范,他整晚都穿着它。服务生约翰·斯图尔特问他:“你真的连试都不试一下吗,安德鲁斯先生?”但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2点15分,泰坦尼克号驾驶舱没入水面。几乎是同时,随着甲板越来越斜,前面的烟囱也因为拉线不足以支撑其重量而轰然倒塌。这根烟囱把船壳板也扯了下来,重重地拍在水里,压到了很多正在游泳的人。对14号救生船上的夏洛特·卡莱尔来说,好像“在泰坦尼克号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无数火花射向天空,就像夏日夜晚公园里的烟火”。那些还在船上的人都跑向船尾,但甲板已经倾斜得太陡了,根本难以在上面走动,许多人就这么滑进了海里。其他人则绝望地抱在栏杆和甲板室上,想着能在船上多待一秒是一秒。一声巨响传来,船上所有不固定的东西都开始松动,从盘子到三角钢琴再到锅炉,全都一股脑儿朝船尾撞去。劳伦斯·比斯利回忆起那声音“混合着轰鸣、吱嘎、脆响和破碎,而不是像爆炸那样突然的巨响;这声音一直持续了数秒……从没有人听过这样的声响,也没人想再听一遍;它从水上传来,那么震撼,让人瞬间失去知觉”。这刺耳的声音之外,水下还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这是泰坦尼克号不堪张力的防水隔断塌落的声音。隔断上的软木塞喷了出来,散落在海面上。灯光减弱成了昏红色,最后闪了一下就彻底熄灭了,整个景象都坠入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三等舱乘客卡尔·詹森回忆道:
我们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我花了好几分钟才适应过来。我想我当时有点茫然,记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或者时间又过了多久。突然,我听到船上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和呼喊……人们开始从我身边跑过,向船尾奔去,我自己也跟着往那边跑,这时我意识到船开始快速下沉……整个船头都已经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