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亚梅抽泣着：“问过，开始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还说，早就想和我在水里那样了，但是他一直忍着。偏偏那次我走过去想把他拽出来，结果……呜呜……他说，看到我在水里挣扎，他觉得很刺激！”

“后来呢？”水柏晗皱着眉头问。

“他说他想改，可是控制不住自己。那时候我就觉得他心理有病，叫他看心理医生，他不但不信，还骂我胡说八道，我说他变态，他就开始动手打，后来就打习惯了，尤其喝酒后，按进水里打、折磨……天哪！我终于说出来了……呜呜……”

水柏晗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在黄亚梅这里，“他心理有问题，他应该看心理医生！”

黄亚梅摇摇头：“他不信这个。”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就是老想死，想了无数次，做梦都想，看见汽车都想撞，那样没准还能给我儿子留一笔钱。可是，我又害怕死，害怕呜呜……”

水柏晗长出一口气，终于找到原因了，她安慰黄亚梅：“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不是主要的病源，问题的根在你爱人那里！”

“别用‘爱人’这个词，我听着刺耳。”

“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改变或者制止他的行为。”

“他不相信自己有病，更不相信心理医生，改变他是不可能的事。”

水柏晗问：“你是想继续承受下去呢？还是想逃脱魔掌？”

黄亚梅苦笑着说：“已经承受不了了。可是，想要逃出他的手心，除非我死！”

“你不应该死，受到惩罚的应该是他。”

“怎么才能让他受到惩罚？”黄亚梅不解地问。

水柏晗意念中，莫名腾升出古怪的念头，她咬咬牙，坚定地说：“去法院，起诉他，告他家庭暴力虐待、侵害妇女的合法权益，导致你终身残疾。你敢吗？”

“法律能制裁他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得先做个司法鉴定，鉴定你伤残的等级，这是惩罚他的依据！”

“我从没想过要走这条路，我得回去考虑一下！”黄亚梅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水柏晗此刻似乎被什么魔力掌控着，语言和行为完全违背了心理医生的职业规范和道德。她采用激将法引导着黄亚梅：“难怪他这么欺负你，原来你这么胆小懦弱。如果你愿意没准哪天被淹死在你家院子里那个小小的鱼池中，你就可以继续忍受他的非人暴力，去做你那桩以屈服和妥协为根基的婚姻的牺牲品吧！”

黄亚梅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心里也恐怖极了，她的牙关开始打战，身上的汗水，冷飕飕地把衣服贴在肌肤上。

这番话，如果从一般人的嘴里说出来，她断定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对方是指点迷津、救人灵魂的心理医生，她没有理由不信。毕竟，她还没有准备好一定要死，但心理医生这么说了，无疑是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如果你不拿起法律武器反抗，必是死路一条。

经常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到了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比平时从没想过要死的人要恐惧无数倍，黄亚梅那座以死亡为最后精神防线的堡垒倒塌了，她咬着安装两颗假门牙的嘴，从牙缝里蹦出来这样的话：“我绝不放过这个畜生！”

水柏晗抬头看看被风吹得如丝如瀑的蓝色窗帘，宛如有一双轻柔温热的大手，从她的心头平缓地拂过，所过之处，立刻温暖如春，开出鲜艳灿烂的花来。好像是一个隐姓埋名寻仇了十年的隐者，看到仇人痛苦地死在自己剑下那般痛快淋漓。她，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鲜活和畅意，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水柏晗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慌和吃惊！

黄亚梅走了，步伐坚定沉着。

水柏晗坐在静雅轩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