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斯巴达

1860

109.2×154.3厘米

英国伦敦国家画廊

德加的创作在连接古典与现代上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有一件他更早期的作品《青年斯巴达》（Young Spartans），创作于一八六○年前后。那时德加还没有认识马奈，他的创作方向也还没有脱离古典历史主义的传统，就像这张画的标题《青年斯巴达》，故事放在公元前大约七世纪。

当时莱克格斯（Lycurgus）制定斯巴达律法，建立城邦严格的军事体能训练教育。在竞技中，甚至要求女性公民挑战男性公民，激发斗志。这一段古希腊的故事记录在普鲁塔克（Plutarch）的历史中，德加读到了，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构思创作了一张约100×150厘米的作品。

标题虽然如此古典，但是画面其实非常现代。有时代符号的衣着人物都退远在背景最底端，不容易看清楚，前景的部分，几位少年，因为是裸体，德加又用很现代的笔法处理，五名少男和四名少女，都像现代人。除了少女下身的围布用色块表现，其他身体的赤裸，完全不沾带任何时间的意义。

德加巧妙地在一张标题古典的作品中，偷渡了现代美学的内涵，赤裸、青春、运动，挑衅般地对立，仿佛要激发生命内在最底层的潜能。青春、体能，已经不是古代斯巴达专属的主题，青春、赤裸、体能、竞争，成为现代人性的共相。德加似乎要在当代重塑斯巴达精神，让作品在古典的标题下，传递与再造现代世界的精神。

这张画虽然没有完成，可是一直留在德加身边，直到他去世，可见他对这件作品的钟爱。

好几次在伦敦凝视这件作品，都觉得是德加一生作品中杰作中的杰作。我感觉到后来他在“骑士”“马”的主题，甚至在“芭蕾舞”系列、“浴女”系列中寻找的身体肌肉的律动，不管是人，或是动物，肌肉极限的收与放，都如此让他着迷。肌肉的动与静，身体的跳跃、平衡、奔驰、伸展、迸放，这些赤裸的身体，初发育的少男与少女的身体，这么青春，有这么多渴望，有这么多梦想，好像是在挑战对方，或许更是在测探自己的内在潜能。

一位少女的身体，伸手、向前倾，仿佛挑战对方；一位少男的身体，向上伸展拉长双手，像是备战，像是蓄势待发，德加关心肌肉骨骼以外更内在的生命爆发力。在骑士身上，在马身上，在芭蕾舞少女身上，在沐浴后的女性裸体身上，他都在找寻同样的东西，所有这种对身体律动的关心，似乎最早在一八六○年的这件《青年斯巴达》作品里，已可以窥见后来发展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