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特拉维斯挑战强烈的“恒久”错觉。没有什么艺术作品比建筑更坚固更耐久,所以一位建筑师最容易想象自己的作品会长久一直站在那里,成为一座永恒的杰作。威特拉维斯看透这种建筑的时间尺度,意识到所有已经造成了的东西都可能被拆解,未出现未完成的永远比已出现已完成的更重要。回到他提出的建筑师教育概念,我们就能理解,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和建筑没有直接关联的科目,其实是为了准备建筑师真正能建构出最精巧的机械与建筑——自己的心灵。现实的建筑知识与技术,只能帮建筑师盖现在的房子,却没办法让他想出拆解别人盖起的房子的对策,不能让他离开既有的条件,去盖未来的房子。
政治人才的养成
这是最清楚也最明白的道理,告诉我们为什么专家的教育养成,不能狭窄专注,而该宽广博大。尤其是政治人才的养成,更是如此。政治不能被视为一门专门的学科,不能用政治学或法律知识培养政治人才。道理很简单:政治学与法律,是现实当下的知识,可是政治领袖,却必须面对各种未来变量。
光是等政治人才能培养到领袖层级,现实就已经变动不一样了。更何况众人之事集合累积的变量变化更多更快。国家的状况随时可能被从原有的轨道抛离开来,就像威特拉维斯反复讲的“海难”般的情境。没有以前既成的条件可供依循,那怎么办?
只好靠更深更广的知识与能力,一种综合性的智慧。这种智慧不可能从狭窄的专门训练中取得,必须更根本地理解世界事物之所以然,也就是回到哲学、文学、音乐,乃至医学、天文学的总和思考里。
很可惜,我们早已没有这种政治人物教育养成的管道,甚至完全失去对如此培养政治人物的方法的向往。我们以为懂一点政治学,懂一点法律,会一点领导统驭,能演讲、能竞选,就足以担当政治领袖。这样的政治领导人,只具备处理现实的一点能力,却无法拆解现实、改革现实,也就无法想象、更不必说打造未来。到处都是这种等级的政治人物,我们也就只能在心中祈祷,不要碰到什么大变动,需要他们来应付不同的环境变化、不同的历史考验。